他的選擇在做出的一瞬間,便已化為行動。
岩壁的寒氣透過衣衫滲入肌骨,卻遠不及他此刻靈魂深處的冰冷。
淩子風沒有理會蘇妤和柳夢璃交織著驚愕與擔憂的目光,隻是將所有渙散的意誌力重新擰成一股繩,牢牢鎖定了角落裡那個蜷縮的身影——安靜。
破妄之環在眉心處震顫得愈發劇烈,仿佛一頭被喚醒的凶獸,渴望著吞噬更多的祭品。
這一次,不再是被動地承受那些破碎的記憶洪流,而是主動出擊。
他要像一把燒紅的尖刀,刺入那片名為“安靜”的、被赫蘭殘魂攪得渾濁不堪的識海深淵。
“他早就決定了,哪怕燒儘自己。”柳夢璃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拉住了想要上前阻止的蘇妤。
她看著淩子風決絕的背影,那是一種明知前方是萬丈懸崖,也要縱身一躍的瘋狂。
金光乍現,又在瞬間內斂。
淩子風的身體微微一晃,隨即如老僧入定般盤膝坐穩。
而他的意識,已經掙脫了肉體的束縛,化作一道無形的箭矢,悍然射向安靜腦中那道不斷擴大的封印裂痕。
墜落感突如其來,四周不再是幽暗的洞窟,而是無儘的冰白。
刺骨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冰晶,每一片都像鋒利的刀刃,切割著他的感知。
冰語者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重重疊疊,分不清男女老幼,彙成一句冰冷的箴言:“時間是圓的,我們都在回頭。”
他看見了。
在轟鳴的青銅巨門前,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被放置在冰冷的祭壇上,正是幼年的安靜。
她的周圍,環繞著一群身披白色祭袍的人,他們的臉模糊不清,唯有一名女子,背對著他,跪倒在地,以額觸冰,用一種近乎撕裂的悲愴聲音祈禱:“以我之命,換她之生。”
淩子風的心臟猛地一縮。
那個背影……那個削瘦而堅韌的背影,竟與他記憶深處,母親年輕時的樣子分毫不差!
不等他上前一步,腳下的萬年冰層轟然崩裂,畫麵化作億萬碎片,將他卷入更深的黑暗。
失重感再次襲來,當他穩住心神時,已置身於一片死寂的環形山中。
頭頂是觸手可及的璀璨星河,腳下是冰冷的月壤。
一座由不知名金屬鑄就的祭壇上,站著一個通體透明、骨骼發出微光的身影——星骸女。
她沒有看他,手中卻握著一個星軌羅盤,指針穩定地指向遙遠的、懸浮在漆黑天鵝絨上的蔚藍色星球。
她的低語不帶任何感情,卻像宇宙的背景輻射般無處不在:“守門人之眼未開,觀星者之心不可獨活。”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淩子風腦中的迷霧。
守門人?
觀星者?
安靜和柳夢璃的宿命,難道從一開始就並非兩條獨立的線,而是被強行捆綁在一起的雙生螺旋?
場景再度變換,這一次,是那座他曾在共感中見過的倒懸之城。
無數建築如鐘乳石般從“天空”垂下,沙漏中的金色流沙靜止不動。
赫蘭的殘魂就站在沙漏頂端,銀發如瀑,麵容憔悴,眼神卻銳利如鷹。
她的聲音不再是蠱惑,而是帶著一絲疲憊的審判,如風中殘燭,卻字字清晰:“你終於來了,破妄者。”
“樓蘭的蘇醒,需要一個全新的、純粹的靈魂作為引導。而這個靈魂,必須承載我所有的記憶與力量。”赫蘭緩緩抬手,周圍的幻象隨之扭曲,展開了一幅令淩子風血液凍結的未來畫卷。
畫卷中,他被無數條鐫刻著古老符文的鎖鏈貫穿身體,高懸在祭壇之上。
他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取出,化作一道金光,注入了安靜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