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追一逃，距離在茂密的樹叢和交錯的藤蔓間迅速拉近。
日軍少尉慌不擇路，被一根粗大的藤蔓絆了一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他連滾帶爬地剛掙紮起來，詹有為的身影已如附骨之疽般出現在他身後不足十米的地方。
日軍少尉絕望地回頭，正對上詹有為那雙燃燒著冰冷怒火的眼睛。
逃是絕對逃不掉了！
“八嘎！”少尉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瘋狂，他站起來後，隻聽“嗆啷”一聲，立刻抽出了手中的指揮刀，雪亮的刀鋒帶著寒光出鞘了！
他雙手握刀，刀尖指向追來的詹有為，擺出了一個標準的日本劍道“中段”起手式，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眼神裡混雜著恐懼、瘋狂和一種病態的所謂“武士”的決絕。
“支那人！來呀！敢不敢像個武士一樣決鬥！”他用日語嘶喊著，試圖用這種荒謬的方式挽回一絲最後的尊嚴。
詹有為的腳步也停了下來，胸膛微微起伏，汗水順著額角滑下，滴落在腳下的腐葉上。他看著眼前這個雙手握刀、色厲內荏的鬼子少尉，嘴角慢慢向上扯動，露出一抹毫不掩飾、充滿了諷刺意味的冷笑。
隻是，詹有為聽不懂日語，根本就不知道鬼子少尉說了些什麼，但是他知道，鬼子少尉這肯定是在挑釁。
“武士道？”詹有為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刺破了林間的濕熱，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滑稽透頂的小醜，充滿了鄙夷和不耐煩。
話音剛落，詹有為一直垂在身側的右手猛地抬起，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那把去年從鬼子屍體上繳獲、槍身被擦得發亮的王八盒子赫然出現在他手中，槍口幾乎是指著少尉身體的瞬間就噴出了火焰！
“砰！”
槍聲在密閉的叢林裡顯得格外沉悶，帶著一種終結的意味。
少尉臉上的瘋狂、恐懼、還有那點強撐出來的“武士”尊嚴，在子彈鑽入他胸膛的刹那，瞬間破碎，他身體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下自己軍裝上迅速擴大的深色血漬，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手中的軍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厚厚的腐葉上，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幾片落葉和塵土。
詹有為看都沒看那還在抽搐的屍體，幾步上前，麻利地彎腰撿起那把掉落在地的軍刀，發現刀鞘和刀柄的做工頗為精良。
他掂量了一下，隨手插在了自己的武裝帶上，然後才罵道：“老子打的就是武士道！你祖宗戚繼光幾百年前就說過，‘堂堂之陣，火器為先’！蠢豬！都什麼年頭了，還玩這套？”
這時，苟獸醫才氣喘籲籲地撥開茂密的枝葉，深一腳淺一腳地追了上來。
他跑得滿臉通紅，額頭上全是汗珠，身上的舊軍裝被刮破了好幾處。
看到地上少尉的屍體，又看了看詹有為腰間多出的那把刀，苟獸醫喘著粗氣，沒好氣地抱怨：“連長！你……你跑那麼快乾啥！攆兔子呢？我這把老骨頭差點……差點給你跑散架嘍！”
詹有為沒理他的抱怨，開始快速而熟練地翻檢少尉的屍體，他扯下少尉的皮帶、解下裝地圖的牛皮文件包、掏空他軍裝口袋……動作粗暴而高效。
苟獸醫也湊過來幫忙，兩人像兩個經驗豐富的獵人處理獵物，苟獸醫的目標很明確，他粗糙的手急切地摸索著少尉軍裝所有的口袋，甚至連內袋都翻了個遍。
“仙人板板的！”苟獸醫突然狠狠啐了一口，臉上寫滿了失望和憤怒，“真他媽是個窮鬼！連根煙屁股都沒有！”他越說越氣，抬腳就朝少尉那已經失去生命的身體踹去，一腳，兩腳，嘴裡不乾不淨地咒罵著，“窮酸鬼子！死都死得摳摳搜搜！害老子白跑一趟！呸！”
詹有為沒管苟獸醫的撒氣，他打開了那個牛皮文件包，裡麵有幾張寫著日文的紙片，他看不懂，就算看懂了估計也沒多大的用處，於是隨手直接扔在地上。
最底下是一張疊起來的厚紙，他展開一看，是一幅印製精細的軍用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等高線、河流、城鎮，以及醒目的紅色箭頭和部隊番號標識，箭頭所指的方向，並非緬甸腹地，而是更向西邊——印度。
詹有為眉頭微微一皺，他們在緬甸叢林裡最需要的是周邊日軍的布防情報、交通線信息，或者補給倉庫的位置，這張指向印度的戰略進攻圖，對他們而言，無異於一張廢紙，於是他隨手將地圖揉成一團，看那樣子，似乎就要丟進旁邊的爛泥裡。
“哎！彆扔啊連長！”苟獸醫眼疾手快，一把搶了過來，也不嫌上麵可能沾著鬼子的血汙，他小心翼翼地展開，眯著有些昏花的老眼，努力辨認著那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和陌生的地名，“這……畫的啥？不是咱這地界吧？”
“阿三那邊，”詹有為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語氣淡漠，“鬼子想打印度。”
“哦！阿三啊！”苟獸醫恍然大悟，隨即臉上露出一種近乎幸災樂禍的表情，“打得好！讓那幫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撒尿的英國佬也嘗嘗鬼子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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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細地把地圖折好，雖然看不懂具體內容，但也知道這是“鬼子想乾壞事”的證據。
他鄭重地塞進自己懷裡用油布包了好幾層的內袋，還拍了拍，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來，咧著嘴對詹有為說：“留著！萬一啥時候碰上英國佬，說不定能換兩盒洋煙卷抽抽！嘿嘿！”
詹有為沒對他的“宏圖大誌”發表意見，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鬼子少尉的屍體，然後說道：“走，去公路看看。”
於是詹有為和苟獸醫來到了公路上那輛歪斜著、徹底熄了火的摩托車旁邊，引擎蓋被苟獸醫亂槍打出的火星燎黑了一塊，近處看顯得格外刺眼，緊接著兩人便手忙腳亂地把鬼子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
“撤！”
詹有為簡短地下令，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剛才那場乾脆利落的獵殺從未發生過，然後一頭紮進公路另一側無邊無際的綠色帷幕之中，動作依舊矯健。
“哎！等等我！”苟獸醫慌忙跟上，一邊走一邊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那輛摩托車，“可惜了那鐵家夥，要是能開走……好歹能換點糧食……”
詹有為則冷冷地吐槽道：“你想要自己扛！”
苟獸醫一個人怎麼能可能扛得動幾百斤的鐵疙瘩，隻得歎了口氣後趕緊追了上去。
兩人的身影很快被濃密的枝葉吞噬，隻留下公路上那輛孤零零、歪斜著的偏三輪摩托，以及路邊、坡上幾具開始吸引蒼蠅的鬼子屍體，無言地訴說著剛剛結束的伏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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