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詹有為趁著黎明前的黑暗,從他常爬過的那個下水道潛入了莫岡城。
然而,剛進入城區不久,他就察覺到了與以往不同的異樣。原本在清晨應該隻有零星巡邏隊的街道上,此刻卻頻繁傳來皮靴敲擊路麵的雜亂聲響,以及日軍士兵粗魯的嗬斥和砸門聲。一隊隊鬼子兵,以三人或五人為一小組,正挨家挨戶地進行搜查。他們用槍托砸開那些看起來不甚牢固的門板,闖入民宅,翻箱倒櫃,引來一陣陣壓抑的驚呼和孩子的啼哭。日語和緬甸語的混亂叫嚷交織在一起,雖然聽不懂具體內容,但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和空氣中彌漫的恐慌,讓詹有為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詹有為迅速閃身躲進一條堆滿雜物的小巷陰影裡,屏住呼吸,隨後一隊鬼子兵從他剛才經過的巷口快步跑過,帶起一陣塵土。
“怎麼回事?鬼子搜查力度怎麼會突然這麼大了?”詹有為眉頭緊鎖,心中快速盤算,但無論如何,此刻在街上多停留一刻,危險就增加一分。語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礙,一旦被盤查,他幾乎無法蒙混過關。
必須立刻離開街道,得趕緊進入張春的那處隱蔽宅院,那是他在莫岡城內唯一相對安全的落腳點。
詹有為改變了行進路線,不再走那些易於暴露的主乾道,而是專挑狹窄、曲折、甚至需要翻越矮牆的後巷和小路。他像一隻靈巧的貓,在廢墟和民居的縫隙間穿行,避開好幾隊搜索的日軍。
終於,在太陽完全升起時,詹有為有驚無險地抵達了張春那處位於相對偏僻角落的宅院。他眼看大門被緊鎖著,於是翻牆跳進了宅院,並躲進了他平時常隱藏的偏房。
詹有為在房間裡度過了漫長而警惕的一天。期間,能隱約聽到遠處傳來的搜查喧嘩聲,時近時遠,讓他始終把手槍端在手中,確保在任何突發情況下都能立即投入戰鬥。同時,他也在不斷思考,日軍如此興師動眾,目的究竟何在?
天色終於漸漸暗了下來,夜幕開始降臨莫岡城。外麵的搜索聲似乎也隨著夜幕的降臨而稍微平息了一些,但那種緊繃的氣氛並未消散。
到了晚上九點鐘,詹有為終於聽到正門開鎖的聲音,顯然這肯定是張春回來了。
張春進來後,立刻把大門從裡麵關好,便直接快步朝著詹有為所在的偏房而來。門被推開,張春閃身進來,又迅速將門掩上。他的臉上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疲憊和緊張,額頭上甚至還有細密的汗珠。
“詹連長,你來了。”張春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喘息,“今天城裡不太平,你進城時沒遇到麻煩吧?”
“還好,躲過了幾波搜查。”詹有為言簡意賅,示意張春坐下,“這兩天有什麼消息嗎?”
張春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涼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才抹了抹嘴,說道:“還是征糧!聯隊部給渡邊下了死命令,要他半個月內湊夠八萬斤糧食!渡邊那老鬼子瘋了,把能動用的兵力幾乎都撒了出去,到各個村子裡去搶糧食了!”
張春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無奈:“我明天一早,又得押送一批剛‘征’上來的糧食去密支那,詹連長,這次……你還跟車去嗎?”
詹有為目光微閃,迅速權衡。
密支那那邊的情報上次去的時候已經拿到了,眼下莫岡城局勢驟然緊張,鬼子似乎有新的動作,他更需要留在這裡就近觀察,掌握第一手動態。再次前往密支那,不僅路途風險增大,也可能錯過莫岡這邊的重要變化。
於是詹有為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平和但堅定:“這次我就不去了。情報已經拿到,目的基本達到。眼下莫岡這邊似乎也不太平,我留在這裡或許更有用。你一路上多加小心。”
張春似乎也預料到這個答案,點了點頭:“我明白!那……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恐怕不能像以前那樣,經常到這個宅子來見你了。”
詹有為表示理解,他走到房間角落那張落滿灰塵的舊木桌旁,用手指在桌角某處輕輕敲了敲:“理解,如果最近有什麼緊急或者重要的情報,你寫成紙條壓在這張桌角的磚石下麵。我會定期過來查看。”
“沒問題,”張春答應得很乾脆,“這個方法穩妥。”目前來說這是最簡單而有效的聯絡方式了。
正事交代完畢,詹有為立刻將話題引回到他進城時看到的異常情況上:“張大哥,今天城裡這陣仗,我看不單單是為了征糧吧?征糧是往城外派兵,怎麼在城裡也搜得雞飛狗跳的?我看他們那架勢,像是在搜捕什麼人?”
張春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你問到點子上了”的表情,他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嘿,讓你說著了!還真不是為征糧。是監獄出大事了!”
“監獄?”詹有為眼神一凝。
“對!就是城西那個日本憲兵隊的監獄,”張春解釋道,“這不是因為征糧,憲兵隊也被抽走了不少人手嘛,監獄的看守力量就薄弱了。結果,就在昨天晚上,出事了!關在裡麵的一批人犯,瞅準了機會,撬開了牢房,跑出來十幾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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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詹有為心中一動,這可不是小事。在日軍如此嚴密的控製下發生大規模越獄,足以說明其內部管理出現了巨大漏洞,也反映了那些囚犯絕非普通人物。
“可不是嘛!”張春繼續說道,語氣裡帶著點打聽來的隱秘消息的意味,“我也是聽我二弟張夏說的,跑掉的這些人,聽說來頭不小!大部分是英國人,哦,好像還有一個美國人!”
“美國人?!”詹有為的心臟猛地一跳,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他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還在營地裡的詹姆斯,會不會是詹姆斯哪個被鬼子擊落的飛行員……
“對,就是個美國人!”張春肯定道,並沒有察覺到詹有為瞬間的內心波動,“聽我二弟說,那幫越獄的以這個美國人為首,這家夥厲害得很,身手好,腦子也靈活,這次越獄估計就是他策劃的。據說已經被抓回去七八個了,包括那個領頭的美國人在內的三四個人還在逃。渡邊這才急了眼,在城裡進行地毯式搜索,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揪出來!”
詹有為的腦海裡瞬間轉過了無數念頭。
一個美國人,在莫岡日軍監獄領導了越獄,雖然有可能這個美國人是詹姆斯的同伴,但這畢竟是張春轉述的消息,真假難辨。萬一這是日軍故意放出的煙幕彈,目的是為了引出他詹有為呢?畢竟他給鬼子造成的損失可不小啊!或者隻是巧合?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絕不能輕舉妄動。
於是,詹有為臉上隻是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點了點頭:“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如此興師動眾。”
詹有為沉吟片刻,眼下城內搜查正緊,張春這裡雖然相對安全,但並非萬無一失。鬼子既然在挨家挨戶搜查,難保不會查到這處宅院。自己留在這裡,不僅自身危險,更可能連累張春。而且,這個關於美國人的消息至關重要,必須儘快帶回營地,與詹姆斯他們共同研判,商議下一步行動。
想到這裡,詹有為立刻做出了決定。
“張大哥,”詹有為站起身,語氣果斷,“既然城裡查得這麼嚴,我在這裡多待一刻,就多一分風險,也可能給你帶來麻煩。我決定今晚就離開,連夜返回營地了。”
張春也清楚形勢的嚴峻,也沒有挽留:“也好,現在城裡確實不安全。你路上千萬小心,城外也不太平,鬼子征糧隊也四處活動著呢。”
“放心,我有分寸。”詹有為拍了拍腰間的手槍,眼神銳利如鷹隼,“我們約定的聯係方法不變,桌角下留信,你自己也多保重。”
兩人沒有再多做寒暄,此刻時間緊迫,詹有為再次檢查了一下裝備,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張春的宅院,朝著營地所在的方向,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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