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劉易斯、賓·漢姆和錢寧·貝克幾乎是在瞬間就被淋成了徹頭徹尾的落湯雞。刺骨的寒冷讓他們渾身劇烈地顫抖,牙齒不受控製地像打機槍一樣咯咯作響。
他們想要求助,但白天剛剛發生的衝突和被嚴厲警告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強烈的屈辱感和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他們牢牢釘在了這片暴雨肆虐的空地上。最後他們隻得躲在詹姆斯他們的窩棚旁邊的崖壁底下,這才勉強躲了些雨水,並蜷縮成一團,在狂風暴雨中瑟瑟發抖,感受著前所未有的狼狽。雨水順著頭發、臉頰流下,模糊了視線,也冰冷了本就充滿怨恨的心。
與此同時,在詹有為和苟獸醫所在的相對乾燥的窩棚裡,震耳欲聾的雷聲和密集的雨點敲打在屋頂的聲音,也同樣驚動了裡麵的人。
苟獸醫年紀稍長,睡眠本就較淺,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徹底吵醒。他側耳聽了聽外麵磅礴的雨勢,又想到那三個在外麵露宿的士兵,心裡終究是軟了下來。他畢竟是個醫者,見不得人受苦,更何況是幾個年紀比他小很多的年輕人,哪怕他們之前表現得再不堪,終究是共同抗日的戰友。
苟獸醫艱難地翻了個身,麵向詹有為的方向,試探性地低聲呼喚:“連長!連長!醒著沒?”
詹有為其實一直都沒有睡著,他一直在想尼克·劉易斯這個刺頭該如何處理?還有那兩個英國士兵他們的背景和真實想法是什麼?如何平衡這支小小隊伍裡中美英三國士兵的關係?這些都是壓在他心頭的重擔,一旦處理不好,很有可能給他們這支小小的隊伍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他們不能鷸蚌相爭而讓鬼子得利了。
聽到苟獸醫的話,詹有為立刻應道:“醒著呢!”
苟獸醫歎了口氣,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模糊:“下大雨了,聽著勢頭不小。還是讓那幾個龜兒子進來躲雨吧!雖然不太聽話,討人嫌,但畢竟是我們把他們從日本人手裡救回來的。看著他們這樣在外麵淋著,跟受刑似的,心裡麵還是有點過意不去。”苟獸醫的話語裡帶著川音特有的韻味,充滿了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詹有為沉默了片刻,他何嘗不知道外麵的雨有多大?他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隻是白天尼克·劉易斯的挑釁和傲慢確實讓人惱火,需要給予點懲戒,樹立規矩。但現在,懲戒的目的也差不多達到了,若真讓他們在暴雨裡熬一夜,病倒了反而是個更大的麻煩。而且,正如苟獸醫所說,救都救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遭罪吧?
詹有為權衡了一下,開口道:“行吧!你說得對,不能真看著他們出事了。”
說完,詹有為利落地起身,彎腰走出了低矮的窩棚門口。一股夾雜著冰冷雨絲的狂風立刻撲麵而來,讓他精神一振。他快步走到營房左邊那片空地上,恰好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了大地。就在那一刹那,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三個蜷縮在岩石旁角落裡的身影——像三隻被遺棄的、濕透了的野狗,緊緊靠在一起,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顯得無比淒慘和弱小。
詹有為心中最後那點因白天的衝突而產生的不快,也被這景象衝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一絲憐憫,或許還有一絲身為指揮者的責任感。
他站在原地,提高了音量,用中文說道:“進來躲雨吧!”
那三人顯然被這突然的聲音驚動了,齊齊抬起頭。但雨水和黑暗模糊了他們的視線,語言更是如同天塹。他們隻能看到詹有為站在岩壁下的模糊身影,卻完全不明白他說了什麼,臉上寫滿了茫然、警惕以及被寒冷折磨後的麻木,沒有任何回應。
詹有為皺了皺眉,也意識到語言問題。於是他向前走了幾步,更加靠近他們,然後一邊用手比劃著指向自己窩棚的方向,一邊放緩語速,更加清晰地說道:“我說,你們!進來!躲雨!”他重複著“進來”的手勢,試圖讓他們明白這是邀請,而非命令或斥責。
做完這些,詹有為看他們三個在那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動。
詹有為此刻也沒多少耐心了,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儘,他們愛來不來,於是不再等對方做出反應,便乾脆地轉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窩棚。
角落裡,隻剩下三個呆若木雞的人瑟瑟發抖。
他們相互看了看彼此,臉上混雜著難以言表的表情。此時錢寧·貝克凍得嘴唇都已經發紫,他眼巴巴地看向尼克·劉易斯,眼神裡充滿了乞求,問道:“sir,我們進去嗎?”
尼克·劉易斯內心正在進行著激烈掙紮。進去,意味著向那個他看不起的中國軍官低頭,接受他的“施舍”,白天的堅持和傲氣將蕩然無存;不進去,這冰冷的暴雨和刺骨的寒風實在難以忍受,很可能真的會病倒,甚至……他不敢想下去。最終,那點可憐的、扭曲的尊嚴,以及或許是不想在賓·漢姆麵前示弱的心理,占據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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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牙,聲音因為寒冷而有些扭曲,對錢寧·貝克說道:“錢寧,你……你去吧!”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而富有犧牲精神,但顫抖的尾音出賣了他。
錢寧·貝克聽後,如蒙大赦,又帶著幾分愧疚,緩緩地、幾乎是掙紮著從濕滑的地麵上站了起來。他踉蹌著朝著詹有為他們窩棚艱難走過去,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看到尼克·劉易斯和賓·漢姆依然蜷縮在原地,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他顫抖著問道:“你……你們……倆……不……不……不去躲雨嗎?”
賓·漢姆的情況比尼克·劉易斯好不了多少,但他似乎更能領會或者說更願意附和尼克·劉易斯那固執的“骨氣”。他吸了吸鼻子,甩了甩頭上的雨水,用一種故作硬氣的腔調道:“你去吧,彆管我們。我們……我們能撐住。”
錢寧·貝克看著他們,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對溫暖的渴望和對病痛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不再猶豫,轉身加快腳步,幾乎是逃跑似的鑽進了詹有為那個雖然簡陋卻無比乾燥溫暖的窩棚,將外麵的狂風暴雨和兩個固執的同伴拋在了身後。
窩棚裡,詹有為和苟獸醫看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帶著一身寒氣進來的錢寧·貝克,苟獸醫一邊用手示意一邊開口道:“把衣服都脫了吧!”
錢寧·貝克看著黑暗中苟獸醫若隱若現的手勢,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於是他便慢慢脫下了自己那一身濕透了的衣服。
苟獸醫看錢寧·貝克脫了衣服,便默默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了一點位置,然後給他遞過去蓋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毯子,道:“龜兒子,拿著吧!彆感冒了!”
錢寧·貝克感激地接過,道:“thank!”然後蜷縮在苟獸醫的一旁,身體依舊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但至少,他現在脫離了雨水的侵襲。
窩棚外的岩壁下,尼克·劉易斯和賓·漢姆緊緊靠在一起,試圖用彼此的體溫對抗這無儘的寒冷和潮濕。傲氣、憤怒、陰謀,在殘酷的自然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和可笑。但他們選擇了堅持,或者說,這是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
兩人沉默著,偶爾因為寒冷而劇烈地哆嗦一下,在無儘的黑暗和暴雨中,艱難地煎熬著,等待著遙不可及的天亮。這一夜,對於他們二人而言,注定是無比漫長而深刻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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