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細碎的煤灰,像刀子似的刮過大雜院坑窪不平的地麵,嗚嗚作響。
天剛蒙蒙亮,林向陽家那扇破木門前,卻已悄然排起了一條歪歪扭扭的隊伍。
幾個裹著臃腫棉襖的鄰居縮著脖子,袖著手,跺著凍僵的腳,目光卻都熱切地投向那扇緊閉的門板。
昨兒李主任那句“義務指導”和“鄰裡饋贈”,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大雜院。
能省煤的爐子!
在這燒煤像燒命的年月裡,這消息比什麼都勾人。
屋裡的林向陽是被凍醒的,更是被門外壓抑的咳嗽聲和低語聲驚醒的。
他一骨碌坐起,尾椎骨撞在硬板床上,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能量槽顯示著【0.1510】,經過一晚上的休息,能量恢複了0.1,太慢了,還是身體攝入能量太少,身體深處那股被抽空般的虛弱感揮之不去。
他側耳細聽,眉頭擰緊。
“大哥,外頭……”林曉梅也醒了,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裡有不安,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家裡那點高粱米,昨晚就見了底。
“嗯。”
林向陽應了一聲,搓了搓凍僵的臉,深吸一口帶著黴味和弟妹身上淡淡汗味的冰冷空氣,翻身下炕。
該來的總會來。
他拉開門閂,吱呀一聲,清晨灰白的光線和幾張凍得發紅、寫滿急切的臉同時擠了進來。
“向陽!醒了?正好!”
打頭的是西屋的孫嬸,手裡拎著個豁口瓦罐,堆著笑,“我那灶啊,跟你家原先那個一樣,光冒煙不發熱,燒個水能把人嗆死!你給嬸兒瞅瞅?嬸兒家裡還有點醃蘿卜纓子,水靈著呢!”
“向陽兄弟,先幫我家看看!我那爐箅子老堵!”
後院的錢叔也擠上前,聲音洪亮,眼神卻帶著審視,似乎想掂量掂量這“義務指導”的成色。
“我家!我家煙囪倒灌風!一燒火滿屋煙!”
七嘴八舌的請求湧來,帶著生存的壓力和一絲絲試探。
林曉梅緊張地攥著衣角,林衛國則像頭警惕的小獸,護在哥哥身側,瞪著這些“搶食”的大人。
林曉雨揉著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著門口的人群。
“一家一家來。”
林向陽聲音不高,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卻奇異地壓下了嘈雜。
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孫嬸身上,“孫嬸,您家近,先去您那兒看看灶膛結構。衛國,你跟著,記著點步驟。曉梅,看好家和小雨。”
他刻意支開衛國,也留下曉梅看家。
矮櫃深處那個舊報紙包裹,是他心頭最大的石頭。
孫嬸家的小廚房更顯逼仄,土灶同樣破敗,爐膛裡積著厚厚的灰燼。
林向陽蹲下身,用手比劃著爐膛內部,腦中清晰地浮現虛擬圖書館生成的那張圖紙。
他指揮衛國幫忙清理灰渣,自己則用燒火棍在冰冷的地麵畫出改造草圖:
爐箅角度要微調,進風口要擴大,最關鍵是在爐膛內壁用混合了麻刀的黃泥糊出一個帶弧度的導流回程。
“孫嬸,您家有黃泥和碎麻繩頭嗎?不多,一小捧就行。”林向陽問。
“有有有!”孫嬸忙不迭地應著,很快找來一小坨凍得發硬的黃泥和一團破爛麻繩。
林向陽把麻繩撕成碎屑,和著水,用力揉進黃泥裡。
冰涼的泥漿凍得他手指通紅麻木,動作卻一絲不苟。
孫嬸在一旁看著,眼神從最初的懷疑,漸漸變成了專注。
衛國更是瞪大眼睛,努力記住大哥的每一個動作。
糊泥,塑形,調整爐箅……林向陽的動作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老練。
當他最後抹平內壁,示意孫嬸點火時,小小的廚房裡落針可聞。
劣質的煤核投入新爐膛,火焰起初有些遲疑,隨即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通道,呼呼地燃燒起來,勢頭迅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