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陽將弟妹們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既理解又警惕。
理解的是,在經曆了長久的貧困與掙紮後,驟然看到一絲跨越階層的希望,任誰都難以保持絕對的平靜。
警惕的是,這種心態若持續下去,極易在言行中露出破綻,尤其是在王翠花、周滿囤乃至那個神秘莫測的錢叔這些有心人眼中,任何細微的異常都可能被放大,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東西,現在就是一張紙。”
這日晚飯後,林向陽召集弟妹,神色嚴肅地開了口:
“它真正的價值,可能要十年,甚至二十年後才能體現。在那之前,它不能吃,不能喝,更不能給我們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反而可能招災惹禍。”
他目光掃過曉梅、衛國和曉雨:
“我們必須像以前一樣,該撿煤核撿煤核,該出攤出攤,該學習學習。忘掉它,就當從來沒有過這東西。明白嗎?”
三個孩子看著大哥罕有的凝重表情,都用力點頭。
曉梅更是下意識地用手按了按胸口藏本子的位置,小臉上滿是鄭重。
“可是,大哥,”衛國撓了撓頭,提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那本子……曉梅天天要用的,萬一不小心弄壞了,或者被老鼠啃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林向陽。
確實,將那枚郵票長期放在曉梅隨身攜帶、經常翻動的賬本裡,並非萬全之策。家
裡條件簡陋,潮濕、蟲蛀、鼠咬都是威脅,更何況還要防備可能發生的意外。
“衛國說得對。”林向陽沉吟片刻,“我們需要一個更穩妥的保管方式。最好是能防潮、防蟲、還不起眼的東西。”
他的目光在屋內逡巡。
家徒四壁,除了破舊的家具和被褥,實在找不出什麼合適的容器。買
新的?且不說有沒有合適的,單是這行為本身就可能引起注意。
“明天出攤回來,我們去一趟垃圾站看看。”林向陽做出了決定。
垃圾站,那個在旁人眼中堆滿汙穢的地方,對他而言卻常常是“寶藏”的發掘地。
或許在那裡,能找到一些被人丟棄,卻正好符合他們需求的東西。
翌日下午,天空依舊陰沉,乾冷的北風卷著地上的塵土打著旋兒。
林家兄妹收攤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道去了位於胡同深處、靠近城牆根的那個大型垃圾堆積點。
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有機物腐爛和廢棄物混雜的酸腐氣味。
成群的蒼蠅在低空嗡嗡盤旋。
巨大的垃圾堆如同一個色彩灰暗、形態扭曲的小山包,裡麵混雜著菜葉、煤灰、碎磚瓦、破布頭、廢紙張等等幾乎所有居民生活的廢棄殘留。
衛國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大哥,這兒能有什麼好東西?臭死了!”
曉梅也蹙著秀眉,用一塊舊手帕掩住口鼻。
隻有曉雨,雖然也覺得味道難聞,但那雙大眼睛卻好奇地四處張望,仿佛在玩一個大型的“尋寶遊戲”。
“仔細找找,特彆是那些看起來還算完整的瓶瓶罐罐,或者鐵皮盒子之類的東西。”
林向陽吩咐道,自己則挽起袖子,拿起隨身帶來的火鉗,開始在垃圾堆邊緣相對乾燥的地方翻找起來。
兄妹四人分散開,忍著不適,在廢品堆裡仔細搜尋。
不時有老鼠從腳下竄過,引得曉雨小聲驚叫。
他們找到幾個破口的陶罐,幾個鏽跡斑斑、幾乎看不出原貌的鐵皮盒,但都不是理想的選擇,要麼不密封,要麼鏽蝕太嚴重。
就在林向陽有些失望,準備擴大搜索範圍時,一個略顯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