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祭出“家學淵源無法考證)+生活所迫+自學摸索”的組合拳,並將功勞分散到“舊書”和“失敗經曆”上,淡化個人在這其中展現出的、可能超越年齡的精準設計能力。
沈懷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追問那本“遺失的小冊子”,而是指著模型的一個細節問道:
“這個單向止回閥,用橡皮筋和木片來實現,雖然簡陋,但想法很好。你怎麼會想到用這個結構?”
這個問題更深入技術核心,帶著一定的考較意味。
林向陽早有準備,他拿起旁邊一個備用的小木片和橡皮筋,一邊比劃一邊解釋,語言儘量樸實,甚至故意帶點“土氣”:
“就是覺得……水往下走的力量很大,得有個東西能攔住它往回跑。試過直接堵死,不行,水過不去了。後來看到舊鬨鐘裡的發條齒輪卡住的樣子,就想著能不能做個隻能往一邊轉的‘門’,試來試去,發現用這個橡皮筋拉著小木片,勁兒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水過去,又不會讓它輕易倒回來……”
他將一個可能源於理論計算或更精深知識的設計過程,描述成了一次次笨拙的、基於觀察和試錯的“土法試驗”。
這既符合他“自學成才”的人設,也降低了可能引發的驚異感。
沈懷儒聽著,臉上的笑容更深了,眼中欣賞之意更濃:
“善於觀察,勇於嘗試,還能從失敗裡總結。很好,這比死讀書更重要。”
他轉而看向展板上“向陽學習小組”的照片和介紹,“這個學習小組,也是你發起的?”
“是街道和李主任支持我們搞起來的。”
林向陽立刻將主導權歸功於上級,並示意曉梅上前,“主要是同學們一起學習,互相幫助,有時候也一起動手做點小實驗。曉梅是我們小組的記錄員,很多活動都是她組織的。”
林曉梅會意,立刻接著大哥的話,向沈懷儒和王科長簡要介紹了學習小組平時活動的情況。
如何利用課餘時間互助學習,如何一起收集材料製作教具,如何將學到的知識用於解決生活中的小問題等等。
她口齒伶俐,敘述清晰,重點始終圍繞著“集體”、“互助”和“實踐”。
王科長在一旁聽得頻頻點頭,臉上有光。
林向陽兄妹這番表現,既展示了成果,又突出了集體和街道的培養,態度謙遜,回答得體,讓他這個推薦人臉上十分增光。
沈懷儒的目光在兄妹二人身上流轉,最終落在林向陽那雖然瘦削卻挺得筆直的脊梁上,沉吟片刻,忽然問道:“林向陽同學,你對未來的學習和發展,有什麼想法嗎?”
這個問題,看似平常,卻可能藏著更深的意圖。
是單純的關心,還是某種招攬的前奏?
林向陽心跳微微加速,他垂下眼瞼,語氣真誠而帶著一絲符合家境的重負:
“我現在就想好好讀書,把高中念完。弟弟妹妹還小,家裡……也需要我。多學點知識,將來能找個穩當點的活兒,把弟弟妹妹供出來,讓他們也能好好上學。”
他沒有提及任何宏偉的抱負,更沒有流露出對高深技術的渴望,隻是將一個肩負家庭重擔、渴望通過知識改變命運的少年形象,清晰地勾勒出來。
這既是事實,也是一種有效的防禦——一個被家庭拖累、眼界似乎局限於“找穩當活兒”的少年,顯然不是某些需要“尖端人才”的項目首選。
沈懷儒聞言,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多了幾分理解和惋惜,他拍了拍林向陽的肩膀:
“不容易啊。家境艱難,還能有這樣的誌氣和能力,非常難得。讀書是正路,一定要堅持下去。有什麼困難,可以向學校、向街道反映。”
他並沒有提出任何具體的“幫助”或“招攬”,這讓林向陽心中稍安,但也不敢完全放鬆。
“謝謝沈工關心,我會的。”林向陽恭敬地回答。
沈懷儒又鼓勵了兄妹倆幾句,便在王科長等人的陪同下,轉向了下一個展位。
他們一走,林家展位周圍的氣氛明顯活躍起來。
不少其他學校的學生和老師都圍攏過來,好奇地打量著水錘泵模型,詢問著暖手鐵盒的製作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