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由剪報拚貼而成的匿名紙條,像一塊冰冷的鐵秤砣,重重砸在林向陽的心湖深處,不僅激起了驚濤駭浪,更帶來了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
“柴油機圖紙,交出,可保平安。”
簡短的十一個字,沒有落款,沒有多餘的情緒,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抵在了林向陽最敏感的神經上。
柴油機圖紙!
對方果然是為了這個而來!
他們不再滿足於暗中的窺探和警告,終於圖窮匕見,直接亮出了獠牙,提出了明確的要求。
“大哥……”
林曉梅看著大哥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以及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嚇得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林衛國和林曉雨也圍了過來,雖然不識字,但能從大哥和二姐的表情中感受到大事不妙的恐懼。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先前因展覽獲獎和機械廠邀請而積攢的些許喜悅和希望,在這張冰冷的紙條麵前,被擊得粉碎。
林向陽死死捏著紙條,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從最初的震驚和憤怒中掙脫出來。
恐慌解決不了問題,隻會讓對手更快地達到目的。
他重新睜開眼時,眼底的波瀾已被強行壓下,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幽暗和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沒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異常穩定,像是在安撫弟妹,也像是在告誡自己,“慌什麼?對方既然開了口,說明他們也有所顧忌,否則直接動手搶就是了,何必多此一舉?”
他這話半是真話,半是自我安慰。
對方選擇遞紙條,而非強行闖入,至少說明他們目前還不想把事情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或者說,他們對於直接暴力搶奪可能帶來的後果比如驚動街道、派出所)有所忌憚。
這,或許就是他目前唯一能利用的一點空間。
“衛國,你去門口守著,注意外麵動靜。曉梅,曉雨,你們待在屋裡,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準出來。”
林向陽迅速下達指令,語氣不容置疑。
衛國此刻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沒有半分猶豫,立刻抓起頂門棍,像一尊小門神般杵在了門後,耳朵豎得老高。
曉梅則緊緊摟住被嚇得有些發抖的曉雨,坐在炕沿,擔憂地望著大哥。
林向陽走到窗邊,借著窗戶紙的縫隙,仔細觀察著院內的情形。
暮色四合,大院裡的鄰居們大多都在家中準備晚飯,偶有炊煙嫋嫋,夾雜著零星的說話聲和孩童的嬉鬨,一切看起來與往常並無不同。
錢叔家的門窗依舊緊閉,仿佛與世隔絕。
剛才曉梅看到錢叔和陌生人在屋後指點,以及這封神不知鬼不覺塞進來的紙條,都說明對方的人就在附近,甚至可能還在暗中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退回桌邊,將紙條再次展開,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每一個剪下來的字。
字體大小不一,墨色深淺有差,顯然是從不同日期、不同版麵的報紙上剪裁拚湊而成,手法老練,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個人筆跡的特征。
對方做事極其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