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圖紙空白處，用略顯稚嫩但工整的字跡，寫下了一些看似深入思考、實則誤導方向的“技術筆記”，比如：
“此處若采用異步進氣或許可提升扭矩？待驗證）”、“燃燒室形狀參考了拉努斯公司早期專利？記憶模糊，需核實）”。
他不僅要給對方一份假圖紙，還要給對方一個“努力鑽研、但學識有限、且參考了來源複雜資料”的“林向陽”的形象。
這既解釋了圖紙的“專業性”，也為其存在的“瑕疵”埋下了伏筆——一個靠自學和零散資料摸索的少年，畫出的圖紙有些問題，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在地窖裡不知疲倦地忙碌了整整一個下午，期間隻匆匆上去吃了點曉梅送下來的冷窩頭，林向陽終於完成了這份“柴油機圖紙”的主體部分。
他看著鋪在桌上、細節滿滿、陷阱遍布的圖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不僅僅是一份圖紙，更是他投石問路、試探對方虛實、並為自家爭取喘息之機的“武器”。
接下來，就是如何將這“武器”送出去了。
直接交給錢叔？太被動，也容易暴露自己知道對方身份。
像對方一樣塞紙條？不夠鄭重，也可能被無視。
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對方“合情合理”地收到這份圖紙，同時又不會立刻深究其真偽的方式。
機會在他傍晚再次悄悄溜出地窖透氣時，悄然到來。
他剛在屋後假裝活動筋骨，目光敏銳地掃過之前布設報警裝置的區域，就發現了一處新的標記——一塊半截埋入土中的碎磚，被挪動了位置，指向了一個新的方向。
是張麻子留下的信號！表示有緊急信息！
林向陽心中一動，立刻按照之前約定的方式，在附近一個牆洞裡，摸出了一小卷用油紙包裹的紙條。
展開紙條，上麵是張麻子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內容卻讓林向陽眼神一凝：
“林兄弟，打聽清楚了。眉疤臉那夥人，好像跟區裡新成立的‘生產設備革新辦公室’有點牽扯，名頭挺響，但底細不明。他們最近在到處搜羅各種機械圖紙，尤其是動力方麵的，說是要‘集中力量辦大事’。另外，他們好像挺急，放出風來說，隻要東西好，可以用廠裡內部招工指標換。”
生產設備革新辦公室？
林向陽眉頭緊鎖，這名頭聽起來冠冕堂皇，但在這種時期，真假難辨，極易成為某些人巧取豪奪的幌子。
對方亮出部分背景，並拋出誘餌，這說明他們的耐心正在消耗，軟硬兼施的意味更加明顯。
這也給了他一個交付圖紙的“合理”借口！
他可以假裝是被這“誘餌”打動，為了家庭和弟弟妹妹的未來，才“忍痛”交出自己辛苦研究的成果！
對，就這樣！
暮色漸濃，冬日的寒風在胡同裡打著旋，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發出嗚嗚的聲響，更添幾分蕭瑟與寒意。
林向陽捏著張麻子傳來的那張紙條，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油紙上的字跡歪斜，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腦海中紛亂思緒的某個關竅。
“生產設備革新辦公室”……這名頭聽起來冠冕堂皇，帶著一股自上而下的權威感，在眼下這個強調“技術革新”、“自力更生”的年代，具有天然的正當性和迷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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