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乾踏著暮色趕回春園時,衣襟上還沾著集市的塵土。
街頭巷尾的議論聲猶在耳畔,販夫走卒們說起涼州叛亂,都帶著幾分事不關己的篤定。
畢竟雒陽離涼州數千裡之遙,叛軍的名號再凶,也嚇不退市井裡的煙火氣。
更何況太尉去歲都打到金城了,整個涼州最繁盛的六個郡都收了回來。
隻剩一個金城郡,能折騰出什麼來。
畢竟,涼州叛亂,那都延續近百年了。
除了關中那邊的遊俠,嚴乾也找到幾個體製內的小吏,有管糧草的,也有管兵馬器械的......
基本上已經確定,涼州那邊兵馬錢糧都準備的差不多。
這邊朝廷的輸送也都是沒有什麼扣減。
牢直充足,那是打仗勝利的必備條件。
如此一來,嚴乾心中懸著的疑慮才徹底落地。
此番征涼州,勝算當在九成以上。
趕回大將軍府時,正碰到李義。
“鄭君隨大將軍去了尚書台,一時半會怕回不來。”
李義說著遞過去一壺酒。“喝點去?”
“不用,我有事還要回春園。”
嚴乾帶著酒匆匆離去。
李義瞪大眼睛,看著嚴乾的背影無語至極:“不去,你還拿某酒作甚?好不要臉。”
......
剛進春園的月亮門,嚴乾就聽見校場那邊吵吵嚷嚷。
“嗬嗬,就知道何方這小子雖然人心鬼大,但想掌控一隊士卒,還是嫩了些。”
嚴乾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快步走過去。
對方向向上爬的那點小心思,他自然心知肚明。
讓何方擔任隊率,就是要看看何方的膽色和有無自知之明。
其實若何方推辭,他就會趁機任命其為假都伯,管紀律,以製衡何林。
但何方不推辭,那就是膽色壯,但無自知。
既然如此,就讓他做個明麵的隊率。
接下來依舊是和何林這裡暗裡的隊率相互製衡。
......
如是想著,嚴乾循聲走去,果然看見兩夥人正隔著三丈許對峙。
其他仆從家兵婢女圍著幾圈觀看。
這些人一邊看一邊也不閒著,有嗑甜瓜子的,有吃胡瓜的。
嚴乾袖手站在遠處,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方才還與鄭君縱論軍國大事,此刻便見一群士卒為鬥陣紅了眼。
倒像猛虎歸山時撞見群爭食的野犬,生出幾分微妙的得意。
何林手裡的木刀挽得呼呼作響。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罵道:“整這破陣仗糊弄誰?
某等南陽漢子打仗,憑的是胳膊根硬,不是學娘們繡花!”
圍觀的人裡頓時爆發出哄笑。
“這次打架,絕對的一麵倒!”
“是啊,何林那邊,一個個肌肉疙瘩的,都是壯男。
何方那邊什麼歪瓜裂棗的,也就何東的力氣大些。”
“是啊,是啊!”
“何隊率,把他們那木耙折了燒火,看這小子還咋裝神弄鬼!”
......
何方眯著眼睛,他對鴛鴦陣有信心,對何寶等人卻沒有信心。
這些人的心他還沒有攏過來,大都是牆頭草。
畢竟,這群底層的鄉黨信拳頭不信章法。
他自然也清楚,當隊率這一步,邁的有點大。
若是不不搞定何林,必定會扯到蛋。
但隻要搞定了,他的隊率也就坐穩了。
從一個小兵到隊率,連升三級!
在後世,差不多都是帶隊的施工經理了。
高風險高收入!
想到此處,何方自然要拿出職場常用手段,拉關係加畫餅。
於是何東幾人往跟前攏了攏,壓著嗓子鼓勁道:“某等這戊什在隊裡向來是後娘養的,何林當隊率一日,好酒好肉輪得到咱?
我若能坐上隊率這位置,提拔誰也不能忘了什裡弟兄!”
聞言,何東當即把胸脯拍得咚咚響,手裡的大櫓往地上一頓:“什長放心。
某扛大米能走三裡不換氣,頂這陣仗保管比石碾子還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