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過氣憤,也可能是右手受傷。
何方拿著劍的手不斷的顫抖,動作也很慢。
看到這一幕,周圍那些剛被救醒的流民們反應過來。
不少人跪著圍了過來,紛紛為張佳求饒:“屯長饒了她吧!
她之前也幫我們分過粥,不是壞人啊!”
“求你開恩,放她一條生路!”
“下毒的不是她,是那個什麼張白騎。”
“是啊,她還給某等解藥呢。”
看著流民們純良的眼神。
張佳渾身一震,淚水洶湧而出,她跪在地上稽首:“賤妾認罪,任憑屯長處置。”
何方見狀,順勢收劍,對護衛道:“把她帶下去,嚴加看管,待查明真相再做處置。”
接著,何方勾了勾手指,遠處心臟砰砰亂跳的孟光先是指了指自己,隨後顛顛的跑了過來。
陽光漸漸驅散了方才的慌亂。
地上的流民經解藥緩解,雖仍有虛弱,卻已不再抽搐呻吟。
何方走到人群中央,先對著眾流民深深拱手,語氣帶著幾分安撫:“諸位鄉親,方才遭此毒厄,讓大家受了驚嚇,是某護佑不周。
但請放心,投毒的歹人已被追查,往後定不會再讓大家受此禍患。”
流民們聞言,紛紛抬起頭,渾濁的眼中多了幾分光亮。
方才何方不僅救了他們的命,此刻還肯躬身致歉,這份體恤讓人心安。
何方繼續大聲說道,聲音沉穩有力,確保儘量多的人能聽清:“昨日某已與雒陽令周諱暉君商議妥當,周君已親口應允,允諸位在津口周邊定居安業,不再將大家遣返回鄉。
為了讓大家能儘快安家,周君還特撥下足量錢糧,外加百餘方木料,專門用於搭建棚屋、置辦農具。”
這話一出,人群中頓時響起低低的驚歎聲,有人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他們輾轉流離,最盼的就是一個安穩住處,如今終於有了著落。
“後續之事,大家也無需擔憂。”何方話鋒一轉,目光掃過眾人,“講部吏孟光孟先生,就是這位。”
孟光一路小跑到何方跟前,也學著何方的樣子,對大家躬身行禮:“諸位鄉親,某是愛看公羊傳的孟光,雒陽孟氏,就是太尉孟諱鬱公的族人。”
聞言,流民們麵麵相覷,場麵有點冷。
他們大都不是雒陽本地人,所以不知道太尉孟鬱和雒陽孟氏的龐大。
何方大聲說實在的:“稍後,孟講部會帶著人來為諸位統計戶口,按各人手藝安排活計。
會木工的,可去幫忙修繕棚屋;懂耕種的,待開春後便有荒田可墾;會采桑的......
就算暫無手藝的老弱婦孺,也能去義舍幫襯著淘米、做飯,照樣能掙份口糧,絕不會讓誰餓肚子。”
他頓了頓,又加重語氣,給眾人吃下定心丸:“大將軍府何公及府中尹氏牽頭在津口興建的義舍,往後依舊管夠諸位的吃食。
每日一粥一飯,菜蔬雖簡,卻絕不讓大家忍饑。
某身為曲軍侯,又掌著津幫事務,今日在此立誓:隻要大家肯好好過日子,往後在津口,定能有個安穩歸宿,不再受顛沛之苦!”
“多謝何軍侯!多謝何軍侯!”
不知是誰先跪了下來,緊接著,越來越多的流民跪地磕頭,哭聲裡不再是絕望,而是摻了感激與希望。
也有人嘀咕不是屯長麼,咋又軍侯了。
旁邊人趕緊罵道:“你傻啊,肯定是升官了!”
......
孟光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也鬆了口氣——先前在太學碰壁的懊惱,早已被此刻的踏實取代。
何方連忙上前,扶起最前麵的一位老丈,溫聲道:“鄉親們快起來,往後都是津口的鄰裡,不必多禮。
眼下大家身子還弱,先歇息。”
孟光連忙有樣學樣:“鄉親們快起來,往後都是津口的鄰裡,不必多禮。
眼下大家身子還弱,先歇息。”
感激聲中,流民們緩緩起身,互相攙扶著往棚裡走去。
原本戚然的場麵,漸漸多了幾分生氣。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便從人群後傳來。
幾個紮著羊角辮、穿著打補丁短褐的小孩,手捧著幾朵皺巴巴卻鮮潤的小紅花,怯生生地跑到何方麵前。
花瓣是他們剛在路邊草叢裡摘的,小手攥得緊緊的,生怕花掉了。
“何……何軍侯,給你花!”
一個圓臉小孩仰著脖子,把花遞到何方麵前,聲音細弱卻帶著真誠。
其他孩子也跟著附和,紛紛把手裡的花往他跟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