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袁紹如此咄咄逼人,何方眼中精光閃過。
這就好像後世公司開會,有人借勢脅迫總經理,作為總經理的心腹,此刻豈有不站出來之理。
不然要站出來說話,還要聲音大,還要咄咄逼人!
否則的話,哽哽唧唧幾句話說不清楚,還不如不說話。
想到處理,深諳職場的何方猛地起身,目光如炬掃過袁紹,朗聲道:“袁中郎此言差矣!
君父有難,臣子當以分憂為要,怎可借邊患之機謀‘除奸’之事?
此非忠君,實乃以下犯上、要挾君主!”
話語擲地有聲,殿內瞬間死寂。
劉虞、蓋勳等人目光轉向何方,旁邊負責記錄的陳琳更是手腕一抖,墨汁都甩到了袍子上。
袁紹臉色驟變,這頂大帽子,可不好抗,當即說道:“何軍侯休得胡言!
某為漢室除奸,何來要挾之說?”
“胡言?”何方上前一步,聲音更厲,“昔年太平道叛亂,天下震動,賊眾百萬。
皇甫嵩將軍集天下之望,尚隻敢請開西園金庫、調邊馬應急;
就是黨人得赦,也是要靠中常侍呂強冒死進言,而非臣子借亂逼宮。
如今四海未平,烏桓兵臨甘陵,中郎不思援救,反言‘亂局乃除奸良機’,豈不是要挾國家。
且不說國家天資明決,性格剛強,豈會受臣子要挾?
就是事情得行,若逼得宦官走投無路,勾結賊寇,這責任誰來擔?”
“你......”袁紹俊美的麵龐上,滿是憤怒。
可何方既然開了火力,又怎麼會給對方反駁的機會,當即話鋒一轉,引經據典:“《論語》有雲:‘君君臣臣,本立而道生。’
為人臣者,當守本分、急君父之所急。
今冀州危在旦夕,若棄之不顧,待賊兵席卷山東,即便除了宦官,漢室江山已失半壁,又何謂的‘興漢’。”
劉虞和蓋勳相互看了一眼,何顒和陳琳也相互看了一眼。
袁紹則是臉色鐵青,話說到這份上了,他與何方爭辯下去,反倒失了身份。
畢竟,自己可是四世三公的袁氏公族,對方隻不過是大將軍的從子,而且是一個沒有根基的大將軍!
他對何進拱了拱手,道:“此乃議也,我話已說完,如何定奪,由大將軍定。”
見袁紹把事情甩給大將軍,何方心中冷笑。
你辯論不過我,就開始逃兵,借著家世繼續去逼大將軍。
哼,那我就找個你不得不應戰的理由!
何方沒有打算放過袁紹。
雖然他還是挺看好袁紹的,但雙方既然站到了不同的隊列,彼此之間有了衝突,那就要痛打落水狗。
“哦對了,袁中郎學的是家學《孟氏易》吧。
我記得孟氏易有雲:‘陽為君,陰為臣,乾健坤順,乃卦氣之常;
君道倡而不悖,臣道和而不侵,此天地之序也。’
今君父遭邊患之困,臣子當以‘順坤道、助乾陽’為要,怎可借災異之機謀‘除奸’之事?
此非忠君,實乃‘陰侵陽、臣逾君’,悖逆卦氣之兆!”
這話引的是孟氏易學派核心的“卦氣君臣觀”,殿內眾人皆是通曉經學之輩,聞言皆神色一動。
袁紹臉色再變,也知道不爭辯不行了。
畢竟對方拿他的袁氏的家學,來訓斥他,這就是拿著你的刀,戳你的肺管子。
而且說到論經,大家都是儒士,自然不好明著談地位壓人了。
“何軍侯強解易理!
孟氏易亦言‘除陰邪以扶陽剛’,宦官乃陰邪之屬,除之正合‘扶乾陽’之道,何來‘臣逾君’之說?”
袁紹反駁道,殊不知這樣反而掉入對方的陷阱。
“中郎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何方上前一步,聲音愈發沉穩,“孟喜先生注《坤卦》曰:‘坤為臣,雖有順道,亦需應時合宜。
當陽有難,陰當助陽解厄;若陽未亂而陰先動,猶冬未寒而雷先鳴,非時之兆,必生災異。’
今烏桓犯邊,冀州塗炭,乃‘乾陽受困、卦氣失序’之兆,臣子當急君之所急,先解邊患以調陰陽;
若此時棄邊患不顧,反借亂逼宮,猶‘坤陰乘乾陽之危而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