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冤無仇?!”
張寧看著一本正經的何方,隻想嗤笑。
自阿翁死後,我忍辱負重,方才能夠執掌一方。
又連番奔走,聯絡各地幫眾,耗儘心神。
如今河東有郭泰,河內有楊鳳,冀州有張燕,司隸有司隸和浮雲。
就連雒陽,我也藏下數枚暗子。
如今涼州叛亂、幽州叛亂,隻要雒陽那狗天子調兵,我就可以聯絡各方,趁機起事,奪下雒陽,殺死那狗皇帝!
現在大局勝利在望,致太平指日可待的時候。
你掃蕩邙山,又拔我雒陽暗子,還舉薦朱儁那狗才為河內太守!
嗬嗬,到了現在,居然還有臉和我說無冤無仇?!
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是嘶吼出來。
房梁上的積灰都落下幾點,落在她散亂的發絲上。
可她渾然不覺,隻死死盯著何方,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骨子裡。
何方靜靜地看著她,沒有打斷。
或許張寧說的是真的,但曆史證明她沒有成功。
即便成功,那也不是致太平,最多是一個新的輪回。
而何方做這些事情,也沒有好說的。
大家在不同的勢力範圍內,做事又怎麼能單純的說是好壞呢。
何方踱步到窗邊,望著院外親兵持火把的影子,又走了回來。
“我承認,這世道對普通人不公。
天子、官府、諸侯王、士族、宦官、豪強層層盤剝,處處吸血......這世道,哪裡還有普通人立錐之地!
可你覺得,靠殺戮、靠叛亂,就能換來太平?”
“不然呢?”
張寧冷笑,“難道靠那狗皇帝發善心?
靠你們這些漢軍將領憐憫?
這些年,多少百姓餓死在路邊,多少家庭妻離子散,你們管過嗎?隻有把這舊世界砸個稀爛,才能建新的太平。
蒼天不死,黃天不立!”
何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說實話,皇帝中央集權之下的社會,普通人有多慘,不用想象。
上位者一個無關輕重的念頭,就可能導致數萬家庭支離破碎,甚至灰飛煙滅。
死的毫無意義。
良久,何方歎了口氣,道:“砸爛容易,可重建難。
你聯絡郭泰、楊鳳、張燕,可你真能管住他們?
大賢良師在的時候,都無法節製各方,更何況是你。
大部分人跟大賢良師走,是為了‘太平’,還是為了自己的私欲?
我寧願相信保護自己錢包的人,也不願意相信那些一句天下為公就蔑視他人性命的人。
換句話說,大賢良師在的時候,都這個樣子。
現在的人呢?
你有沒有細細想過。
張燕本來可不是太平道的信徒。
楊鳳又是什麼人?
司隸、浮雲他們又是什麼人?
你肯定比我清楚。
就算奪下雒陽,殺了皇帝,天下隻會更亂,百姓隻會更苦。”
張寧張了張嘴,但卻沒有說話。
這些年她奔走聯絡,隻想著壯大勢力,卻從未細想過,這些“盟友”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戰。
阿翁的“太平”在她心裡,一直是個模糊的影子。
她隻知道要推翻蒼天這個舊秩序,卻從未想過新秩序該如何建立。
“這都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我這個小女子隻想報仇!”
“唉!”
“唉什麼?”
“你這般意氣用事,私怨完全替代了職業目標......很不專業哎。”
“專業?”張寧瞪大眼睛,搞不太清楚何方到底說些什麼。
房內陷入了沉默,隻有油燈燃燒的“劈啪”聲。
何方看著她,決定專業一點,於是問道:“你藏在民夫中,追隨我大軍,到底是想做什麼?
趁機攪亂我軍後方,讓烏桓人得逞?
還是想聯絡冀州的張燕,置我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