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比走廊更暗,隻有門縫透入的一點微弱光線,勉強勾勒出床鋪和櫃子的輪廓。
空氣混濁,消毒水味中混雜著孩子身上淡淡的汗味和一種……類似過期餅乾的甜膩氣息。
王平背靠著門板,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無臉護士的拖行聲已經遠去,走廊重新陷入那種隻有燈管噪音的死寂。
紅燈安全期還在持續,但他們不能一直躲在這裡。
“你……你沒事吧?”床底下,小波的聲音帶著顫抖,但比之前多了幾分生氣。
“我沒事。”王平壓低聲音回答,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適應著,看向最裡麵那張病床下方,“你出來吧,暫時安全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床底慢慢爬了出來。借著門縫的光,王平看清了這個小男孩。
大約七八歲年紀,頭發亂糟糟的,臉色蒼白,一雙大眼睛裡充滿了驚恐和疲憊,身上穿著和王平一樣的藍白條紋病號服,寬大得像個麻袋。
小波怯生生地站在幾步開外,不敢靠得太近,雙手緊緊攥著衣角。
“我叫王平。”王平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他蹲下身,與小波平視,減少壓迫感,“你是怎麼到這裡的?來了多久了?”
小波吸了吸鼻子,眼圈有點紅:“我……我不知道。我睡著了,醒來就在這張床上了。好像……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了。”
他指了指自己爬出來的那張床,“一開始還有個大哥哥在,後來……後來他被護士帶走了,再也沒回來。”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那段記憶非常可怕。
王平心中一沉。還有彆的受害者。“那個大哥哥被帶走前,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發生嗎?或者說過什麼?”
小波努力回想,小臉皺成一團:“他……他好像偷偷去了那個亮紅燈的治療室……回來之後就很害怕,說林醫生知道他說謊了……然後第二天燈滅的時候,他就……就被抓走了。”他恐懼地看了一眼房門,仿佛護士隨時會衝進來。
林醫生,說謊。再次印證了那條規則。
王平從病號服裡掏出那張皺巴巴的病曆紙和那塊冰冷的銘牌,遞給小波看。“你看看這個。”
小波湊近,借著微光辨認,臉色瞬間變得更白,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仿佛那紙片和銘牌燙手。
“是……是林醫生的字!還有這個牌子……我在治療室門口見過!”他聲音發顫,“你去了治療室?你沒遇到林醫生?”
“我去的時候,裡麵沒人。”王平收起東西,沉聲問,“小波,把你知道的關於這裡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比如護士什麼時候來?紅燈亮多久?還有什麼絕對不能做的事?”
小波咽了口唾沫,努力組織語言:“紅燈亮的時候,可以動,但不能太吵,也不能跑太快,不然……不然好像也會被注意到。紅燈滅的時候,絕對不能動,不能出聲,連呼吸都要輕輕的。”
他指了指天花板,“燈滅的時候,護士就會來,她們總是走中間,從來不拐彎,隻要你不動,她們有時候……有時候會貼得很近很近地看你,但一般不會抓你。”
“一般?”王平捕捉到這個不確定的詞。
小波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低下頭,聲音更小了:“有……有一次,我太害怕了,燈滅的時候……不小心……放了個屁……”
他的臉漲紅了,“然後……然後那個護士就在我麵前停了好久好久,差點就……就伸手抓我了!幸好後來紅燈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