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圖書館地下基地的短暫寧靜，如同暴風雨來臨前虛假的平和，被洛遠山帶來的新情報徹底打破。空氣中剛剛沉澱下來的安穩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迫近的危機感。
“這是過去72小時內，巡夜司監測到的異常能量波動分布圖。”洛遠山將一張三維全息地圖投射到長桌上。
隻見代表城市的立體模型上，密密麻麻地亮起了數十個猩紅的光點，這些光點不再像以前那樣散亂無章，而是呈現出一種清晰的、有組織的推進態勢，如同數支無形的軍隊，從城市邊緣的幾個固定點，向著中心區域穩步滲透。
光點的亮度也遠超以往，代表著能量強度的急劇攀升。
“頻率增加300，強度平均提升500，行動模式從散兵遊勇式的騷擾，轉變為……戰術性的區域清掃和資源掠奪。”
洛遠山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凝重，“歸墟……不再滿足於製造混亂和暗中收集，它們開始大規模、高強度地主動出擊了。”
他放大其中一個剛剛平息的紅點區域，那是一個老舊社區公園。“三小時前，這裡的規則被強行扭曲，形成了一個臨時的‘絕望泥沼’，吞噬了七名夜歸者的正麵情緒能量，導致他們陷入深度抑鬱。我們的快速反應小隊趕到時，隻捕捉到一絲殘留的、極其精純的‘虛無’規則氣息，以及……這個。”
洛遠山從懷中取出一個密封的透明證物袋，裡麵裝著一小片焦黑的、邊緣卻異常光滑的羽毛。羽毛上，隱約可見細密的、如同電路板紋路般的暗紅色痕跡。
“鴉羽！”魏子騰倒吸一口冷氣，“是‘清道夫’！他們從幕後走到台前，直接參與行動了！”
“不僅如此，”洛遠山指向地圖上幾個正在移動的紅點，“這些高能量目標的行進路線，經過軌跡預測分析，有超過60的概率，會在未來24小時內，交彙於我們基地所在的這片區域。”
他的目光掃過王平、黃曼和魏子騰：“這絕非巧合。歸墟已經鎖定了你們，或者說，鎖定了王平。音樂廳的失敗，讓它們失去了耐心，決定采取更直接、更暴力的手段，要麼強行回收‘容器’，要麼……徹底清除我們這個變數。”
基地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被“鴉”這樣的歸墟核心戰力直接盯上，意味著危險等級已呈指數級上升。
“媽的！這是要抄家啊！”魏子騰猛地一拍桌子，臉上血色儘失，“這破基地的防禦法陣，擋得住黑鴉那種怪物嗎？”
黃曼沒有回答，但她瞬間繃緊的身體和眼中驟起的寒光，已經說明了答案。
她快速走到基地的控製中樞前，雙手按在幾個關鍵的能量節點上，淡金色的符文自她指尖流淌而出，開始全力加固現有的防禦體係。
但誰都明白，麵對歸墟主力的正麵衝擊，這些措施恐怕隻是杯水車薪。
王平握緊了手中的“定魂羅盤”，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著一絲冷靜。右臂的汙染印記似乎感應到了迫近的、同源卻充滿惡意的威脅，開始隱隱發燙，灰藍色的能量流不安地竄動。但他沒有恐懼，反而有一種“終於來了”的釋然。逃避和躲藏，終究不是辦法。
“它們的目標很明確，”王平開口，聲音因緊張而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是我。呆在這裡，隻會連累大家，而且……這座圖書館的知識沉澱，不該被戰火摧毀。”
他的意思很明顯，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轉移，甚至……主動迎擊。
“轉移？往哪兒轉移？”魏子騰苦笑，“現在全城都是它們的眼線，我們一動，恐怕立刻就會被發現！”
就在這時，魏子騰隨身攜帶的一個加密通訊器突然發出了急促卻短暫的震動。他看了一眼，臉色微變，迅速接通了一個極其隱秘的頻道。
片刻後，他掛斷通訊，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深深的憂慮。
“是‘老貓’……”魏子騰的聲音乾澀，“他冒著暴露的風險傳來最後一條消息……歸墟在黑市和幾個古老的‘信息掮客’那裡，開出了天價，瘋狂尋找一件東西……”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一件與‘童年’、‘初始記憶’、‘生命源頭’相關的……古老遺物。描述非常模糊，但要求極其苛刻，必須蘊含著‘未被汙染的最初印記’。”
“童年……初始記憶……”王平的心臟猛地一縮，妹妹稚嫩的麵容和那句“哥哥，救我”的呼喚，再次清晰地浮現在腦海！歸墟尋找的東西，難道……和妹妹有關？還是說……和他那被迷霧籠罩的、可能虛假的過去有關？
洛遠山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最初印記’……這是歸墟儀式中關於‘容器’激活或‘溯源’階段可能用到的關鍵媒介！它們果然在加速儀式的準備！而且，它們尋找此物的急切程度，說明……時機將近！”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結論：歸墟已經張開了巨大的觸角，一邊進行武力清掃，施加壓力，一邊緊鑼密鼓地搜尋著完成終極儀式的最後拚圖。而王平，正是這個拚圖的核心。他們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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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等了。”黃曼停止了加固法陣，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劍，“我們必須化被動為主動。與其在這裡等待圍剿，不如利用我們對歸墟行動模式的有限了解，以及王平對自身‘容器’特性的感應，主動出擊，打亂它們的節奏。”
她的目光落在王平身上：“王平，你對‘童年’、‘初始記憶’這類概念，有沒有特殊的感應？尤其是在你共情力提升之後？”
王平閉上眼，努力回憶著那些破碎的、真假難辨的記憶碎片。
醫院醒來後的空白，妹妹的呼喚，洛先生關於虛假過去的推測……混亂不堪。但當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定魂羅盤”帶來的寧靜感，並回想音樂廳中引導安魂曲時的那種“共鳴”狀態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牽引感，從他靈魂深處傳來——
不是指向某個具體地點，而是指向一種……氣息，一種純淨的、帶著生命最初溫暖的模糊氣息。
“有……很模糊……”王平睜開眼，眼中帶著不確定，“像是一種……呼喚？或者說是……共鳴？但我無法定位。”
“有感應就好！”魏子騰眼中重新燃起鬥誌，“隻要有個方向，老子就能用技術手段放大和追蹤這種感應！總比在這裡等死強！”
洛遠山沉思片刻，做出了決斷：“我會動用我所有的權限，為你們爭取最大限度的情報支持和撤離通道。同時，我會將情況緊急上報司長。事態已經超出了常規應對範圍，可能需要……更高層麵的決策。”
他看向王平，語氣沉重而真誠：“王平小兄弟，接下來的路，將會異常凶險。但或許，這也是打破僵局、觸及真相的唯一機會。”
歸墟的觸角已然收緊，網羅即將落下。而網中的獵物，決定不再坐以待斃，要反過來，沿著那根最危險的絲線，直搗蛛網的中心！
窗外，城市的暮色愈發深沉，仿佛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陰影中凝視著這座孤島般的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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