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廳內,死寂如冰。舞台上,“楊貴妃”——或者說,被雲老板執念驅動的戲劇化身——那空靈而悲戚的唱腔,如同無形的絲線,纏繞住王平的靈魂。
台下無數麵目模糊的幻影觀眾,齊齊“注視”著這邊,無聲的壓力如同潮水般湧來,仿佛整個劇院的規則意誌,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魏子騰緊張得手心冒汗,黃曼指尖的金針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應對最壞的突變。然而,王平卻緩緩抬起了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他沒有從這直擊心靈的問詢中感受到即刻的殺意,反而捕捉到了那絲深藏於無儘悲怨之下的、微弱的希冀之光。
“客從何處來?可識霓裳衣?”
這不僅僅是一個問題,更是一把鑰匙,一把通往這場永恒悲劇核心的鑰匙。雲老板的執念,在向他發出邀請,或者說……求救。
王平深吸一口氣,將胸中翻湧的情緒壓下,眼神變得清明而專注。他沒有用語言回答,而是再次抬起了虛按的左手,將“真實視界”催發到極致。
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感知,而是主動地、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共情力,化作一道理解與共鳴的橋梁,緩緩伸向舞台中央那個被執念禁錮的靈魂。
他沒有試圖去破解或淨化,而是選擇了傾聽。
共情力如同最輕柔的觸須,穿透了舞台上那層華麗的戲劇幻象,避開了洶湧的怨氣與癡狂,直接觸碰到了雲老板執念最深處、那一點尚未被完全扭曲的本真——一個女子對藝術的極致熱愛,對舞台的無限眷戀,以及……對一段真實情感的破碎回憶。
瞬間,更加清晰、更加細膩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湧入王平的意識。但這一次,他不再是旁觀者,而是仿佛親身經曆:
——幼時在戲班苦練,水袖磨破了手腕,唱腔練啞了喉嚨,隻為台上那片刻的綻放。
——成名後,星輝大劇院燈火輝煌,台下掌聲雷動,她飾演的杜麗娘、楊貴妃,活色生香,成為全城津津樂道的傳奇。那是她最輝煌的時刻,是她用生命燃燒出的藝術巔峰。
——一個男人的身影變得清晰了些,是劇院年輕的少東家,英俊儒雅,對她極儘追捧,許諾給她最好的資源,讓她成為真正的“藝術家”,而非“戲子”。她沉溺了,付出了真心,甚至將一些古老的、家族傳承的戲劇秘本都交予他研究。
——然而,一切皆是虛妄。少東家接近她,隻為得到那些秘本,以及利用她的名氣為家族劇院牟利。
當她失去利用價值,並發現他早已另有婚約後,爭吵、威脅、背叛接踵而至。最後,在一場關於劇院產權和那些秘本的激烈衝突後,惱羞成怒的少東家,為了永絕後患,竟在她深夜獨自練戲時,鎖死了劇院大門,縱火焚燒!
烈火焚身的劇痛,濃煙窒息的絕望……但這些,並非雲老板執念的核心。
在生命最後的瞬間,她最強烈的情緒,並非對死亡的恐懼或對仇人的憎恨,而是……一種極致的、扭曲的遺憾與不甘!
“我的戲……還沒唱完……”
“《牡丹亭》的魂兒,還沒真正入夢……”
“楊貴妃的醉,還沒醉到……骨髓裡……”
“這滿堂的彩……不該就這麼散了……”
她對藝術的癡迷,已然超越了生死。
在烈焰中,她看著鏡中自己扮演的、哀婉絕倫的杜麗娘妝容,一個瘋狂而執拗的念頭如同毒藤般滋生、纏繞——她要留住這最美的瞬間,她要這場戲,永遠唱下去!她要所有人為她喝彩,永不落幕!
這股強大到足以扭曲規則的執念,在她生命消逝的刹那,與星輝大劇院本身積澱的戲劇氛圍、以及那些秘本中記載的某種禁忌儀式的力量產生了共鳴,意外地創造出了這個“永不散場的戲”的雛形。
然而,悲劇並未結束。這個初生的、充滿悲傷與不甘的“域”,很快就被潛伏在暗處的“歸墟”察覺並捕獲了。
歸墟的力量滲透進來,並非摧毀它,而是如同最冷酷的園丁,修剪、放大、並扭曲了雲老板的執念。
它們強化了“循環”與“汲取”的規則,將這場個人的永恒演出,改造成了一個高效收集“演繹”類執念能量的養殖場。台下那些虛幻的觀眾,便是歸墟植入的、用於產生“共鳴”能量的“催化劑”。
雲老板的殘存意識,某種程度上成了這個“養殖場”的核心管理者,但她同時也是最大的囚徒。
她的執念被歸墟利用,維持著這場她渴望又痛恨的永恒演出,不斷重複著當年的輝煌與悲劇,如同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永無止境。那份對“真實觀眾”的希冀,或許正是她殘存意識對這種囚禁狀態的微弱反抗。
“我明白了……”王平在心中低語,共情帶來的深切悲憫讓他靈魂震顫,“你的輝煌,你的痛苦,你的囚籠……我都看到了。”
隨著他的理解深入,舞台上“楊貴妃”的身影微微晃動,那模糊的麵容上,似乎有兩行清淚滑落的痕跡......儘管那隻是執念的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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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觀眾廳的規則之力,出現了一陣微妙的漣漪。
“她在回應你!”魏子騰低呼,探測器顯示舞台核心的能量波動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人性化的起伏,而非之前機械的循環。
黃曼眼神一凝:“小心!與核心執念深度共鳴,會擾動整個‘域’的穩定!其他被束縛的執念可能會產生連鎖反應!”
她的警告剛落,異變陡生!
舞台上,那些原本機械重複動作的“宮女”、“太監”們,動作突然變得僵硬而遲滯,他們模糊的麵容轉向王平的方向,散發出警惕與敵意的波動!仿佛在責怪這個外來者,驚擾了他們的“主演”和既定的“劇情”!
觀眾席上,那些虛幻的掌聲也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卻充滿了嘈雜與混亂,不再整齊劃一,仿佛無數個意識在掙紮、在爭吵!
更糟糕的是,從舞台兩側的陰影中,以及觀眾廳上方的樓座包廂裡,開始浮現出更多模糊而扭曲的身影——
那是劇院曆史上其他未能登台、或演出失敗的龍套、樂師、甚至是一些心懷怨念的劇評家的執念殘影!它們原本被雲老板強大的執念和歸墟的規則壓製著,此刻卻因核心的鬆動而開始活化!
這些次級執念充滿了負麵情緒——嫉妒、不甘、憤懣、以及被長久壓抑的破壞欲。它們將王平的共鳴視為一種威脅,一種對現有“戲劇秩序”的破壞!
“不好!‘配角’和‘觀眾’要暴動了!”魏子騰大叫,迅速從背包中掏出幾個防禦性的電磁乾擾裝置激活,形成一圈微弱的能量屏障。
黃曼玉手連揮,數根銀針如同流星般射出,精準地釘在幾個剛剛凝聚成形的、充滿惡意的執念殘影上,將其暫時釘在原地,延緩它們的凝聚速度。
王平也從深度的共情狀態中被強行拉回現實。他看到,整個觀眾廳正在從一種詭異的平衡,滑向失控的混亂!
而舞台中央的“雲老板”,在感受到其他執念的躁動後,臉上也浮現出掙紮與恐慌的神色。她的執念渴望被理解,卻又恐懼這理解帶來的秩序崩塌!
通往真相的道路已然打開,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直接、更加狂暴的危險。
他們不僅要麵對一個悲傷的核心,還要應對整個劇院積累的、所有不甘寂寞的……失控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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