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天最喜歡下雨,深秋使喚涼風斜雨奔走相告,在光滑的方磚地麵拍出一朵一朵的傘花,然後將s城的早高峰堵出新的高度。
今天是去探監的日子,雪芙打扮得非常保守沉悶。
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老氣橫秋的發髻,穿灰色中規中矩的格子襯衣,藍色牛仔褲,運動鞋,再加上臉上的大黑框眼鏡,不起眼極了。
車在監獄入口停下,阿冷撐了傘、拉開後車門。
美人彎腰下車,微微垂著臉,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反而將臉更加完整的露出來,連低頭的動作都格外動人。
她那雙煙灰色的眼睛,在經過男歡女愛的滋養後,越發的水潤繾綣。
就像將江南的整個春天,全都盈在她的雙眸裡,不經意的眼波流轉,就能將人全身淋濕一遍。
連經過女色方麵特殊訓練的阿冷,都多看了一眼。
.....
會客室裡很寧靜,媽媽出來,臉色看起來、明顯比上個月好了很多。
破天荒的,媽媽主動拿起對講器,
“半個月前,有律師來找我,說能幫我重新翻案...”
“她們來了六個律師,應該是個很專業的團隊,問了我一些細節...打頭的律師讓我簽了字,由她全權代理,說能幫我打成‘正當防衛’...”
雪芙垂著眼睛,壓抑眼裡的震驚。
這些律師一定是先生安排的,先生表麵冷冰冰的,卻真正的為她考慮了所有。
雪芙對女人乖巧的笑,“律師都說能翻案,那就一定行。”
女人仔細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你哪裡有錢找律師,那些人一看就特彆貴。”
雪芙並不打算隱瞞,
“媽媽彆擔心,是先生安排的人。”
女人皺眉,“先生?”
雪芙看著媽媽的眼睛,羞澀的點頭,
“先生他姓謝,他...特彆好。”
對講器裡沉默著,雪芙緊接著問,
“媽媽,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
玻璃裡頭,女人立刻變了臉色。
二十年來,‘爸爸’兩個字一直是家裡的禁忌,雪芙從小就乖,從不會特意在她麵前提起。
女人再次歎了一口氣,
“雪兒,薑家找到你了?”
“嗯,找到了。”
“那...你說的謝先生,他能護得住你嗎?”
“能,先生特彆厲害。”
“...好。”
...
女人看著雪芙,眸色有些發散,好像透過她在回憶誰。
探訪的時間隻有十分鐘,沒有條件娓娓道來。
她湊近對講器,提起當年的薑六少,臉上是讓雪芙陌生的溫柔,
“雪兒,你的父親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當年...所有人都為他瘋狂。他們想要得到他,也想要毀掉他...”
“...六少太美好了,連靈魂都是透明的,所以最後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我十六歲認識六少,他救了跳橋自殺的我...不是有一句話嗎?君子不立危牆,他們那樣的人、命特彆寶貴,我就像危牆上的一片爛瓦...但他親手接住了我,手臂砸壞了留下永久的病根,他真的特彆溫柔...”
“六少供我去上學,我不是讀書的料...後來便留在他身邊,給助理做助理...”
“我親眼看著那些人,打著愛的名號,又爭又搶,將六少傷害的體無完膚...”
“六少死的那天,我在他身邊。他跟我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能夠過平凡安穩的日子...”
“可惜那個人,他是變態,他連六少死了也不肯放過,找人將六少的精子凍了起來...”
“我不知道他要用那些精子做什麼,但一定是很變態的事。六少這麼美好,我不能讓那個變態得逞...”
女人說到這裡,停下來,深深看了一眼雪芙。
似乎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才啞聲繼續說,
“我是六少留下來的人,那個變態並沒有為難我...我蟄伏幾年,終於等來一個機會...偷偷換了精子庫的東西,逃回s城。”
“可是我沒有太多錢,冷凍庫費用太高了....那年我25歲,身體條件非常合適,經過了五次失敗,終於成功孕育了你。”
“雪兒,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我不甘心...六少那樣的人,不該二十幾歲就死了...他的夢想,我想幫他完成...”
“但我太沒用,沒能好好養育你,沒能給你好的生活,連‘平凡安穩’都不能給你...對不起...”
...
防護玻璃裡,風韻猶存的女人,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