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像潮水，一波一波湧上來，淹沒了憤怒，隻剩下深深的無力感。
第二天，她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去網咖上班。精神恍惚，給客人充值按錯了金額，差點釀成差錯，被領班皺著眉頭提醒了幾句。
“詩琪，你沒事吧？臉色這麼差。”小美湊過來，遞給她一杯衝好的速溶咖啡，“是不是昨晚直播太累了？”
曹詩琪接過溫熱的紙杯，指尖傳來的熱度讓她稍微回神。她勉強擠出一個笑：“沒事，可能有點沒睡好。”
她看著網咖裡熟悉的場景，嗆人的煙味，吵鬨的遊戲音效，客人不耐煩的催促聲……曾經覺得厭倦無比的環境，此刻卻讓她感到一種扭曲的“真實”。至少在這裡，她是曹詩琪，一個為了生活掙紮的普通網管，而不是那個被鎖在豪華公寓裡，對著一個陌生男人唱《海底》的、穿著白裙子的提線木偶。
下午五點，那輛黑色的轎車準時出現在巷口。
曹詩琪看著它，像看著一頭沉默的、等待吞噬她的怪獸。她攥緊了手心，指甲深深陷進肉裡，帶來清晰的痛感。
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至少現在沒有。
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廂內依舊是那股清冷的雪鬆香氛，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今天，沈屹舟沒有在書房。陳峰直接引著她去了一個她從未踏足過的區域——一個巨大的、連接著陽台的起居室。夕陽的餘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給昂貴的家具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無形的冷意。
沈屹舟坐在靠窗的一張單人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封麵沒有任何文字的書。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身上，仿佛昨天暗室裡那場令人不寒而栗的對峙從未發生。
“開始吧。”他合上書，放在一旁，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曹詩琪站在客廳中央，穿著那條他指定的白裙子，感覺自己像個被擺放在展覽台上的物件。陽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喉嚨裡的乾澀和心臟狂亂的跳動。
音樂的前奏在腦海裡無聲響起。
她張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散落的月光穿過了雲，
躲著人群，鋪成大海的鱗……”
唱到這一句時，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沙發上的男人。
他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夕陽的金光勾勒出他冷硬的側臉輪廓。和往常一樣，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但這一次，曹詩琪捕捉到了一絲不同。
在他那總是波瀾不驚的、如同冰封湖麵的臉上，在她唱出“海底”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搭在扶手上的修長手指，也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
那是一個轉瞬即逝的、近乎本能的反應。
像平靜冰麵上，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裂痕。
曹詩琪的心，猛地一跳。
她好像……觸碰到了什麼。
儘管那感覺如此微弱，如此不確定，但在經曆了昨晚那令人窒息的恐懼之後，這一點點異常，像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星火花。
她繼續唱著，聲音裡依舊帶著恐懼和不安，但某種新的東西，一種混合著警惕、探究和一絲微弱反抗意誌的東西，在她眼底悄然滋生。
她不再隻是被動地唱。
她開始，小心翼翼地，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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