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那通倉促掛斷、卻又信息量爆炸的電話,像在曹詩琪混沌黑暗的世界裡,猝然劃亮了一根火柴。光芒短暫,卻足以讓她看清腳下並非虛無,而是布滿了尖銳碎石和糾纏荊棘的險峻之路。
母親林晚,在南江待過。
帶著秘密回來,諱莫如深。
這個確鑿的認知,並未帶來撥雲見日的明朗,反而像在已足夠複雜的化學試劑裡,又投入了性質未明的新元素,讓整個反應變得更加劇烈、更加不可預測。母親的形象,在她心中開始分裂,從一個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單薄的慈母影子,逐漸顯露出另一副模糊的、屬於遙遠都市和一段禁忌過往的輪廓。
那個輪廓,與沈屹舟痛苦執念的眼神,與那枚冰冷的“永恒之環”,重疊在一起,散發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她必須知道更多。不僅僅是母親在南江的經曆,還有這一切與沈屹舟、與“苑苑”之間,那根看不見的、卻緊緊纏繞著她命運的線。
接下來的幾天,曹詩琪的生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僵持與等待。
網咖的工作照舊,直播也勉強維持,但魂不守舍。小美幾次擔憂地問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煩,她隻能搖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粉絲在彈幕裡問她最近怎麼總是唱些悲傷的歌,她看著那些跳動的文字,隻覺得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
沈屹舟那邊,杳無音信。陳峰沒有再出現,那輛黑色的轎車仿佛從未存在過。她嘗試過撥打陳峰的手機,一次,兩次……始終無人接聽,最終變成了關機的提示音。那座奢華的公寓,那間充斥著藥味和死亡的療養院,都像海市蜃樓般,在她生活中徹底蒸發。
他怎麼樣了?
是死是活?
陳峰的沉默,是一種保護,還是一種……最終的拋棄?
這種懸而未決的狀態,比直接的威脅更讓人焦灼。她像被吊在半空中,上下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腳下那片名為“真相”的、黑暗冰冷的沼澤,卻不知何時會墜落,或者,繩索會突然斷裂。
她再次翻出母親的遺物,試圖從那些舊照片和殘缺的日記裡,找到更多關於“南江”和那段被塵封歲月的蛛絲馬跡。她反複看著那張母親年輕時在南江某公園照片背後有模糊標注)的留影,背景是模糊的湖光山色,母親穿著一條現在看來有些過時、但當時應該很時髦的連衣裙,笑得溫婉,眼神清澈,與後來照片裡那份被生活磋磨出的疲憊截然不同。
照片裡,隻有母親一個人。
那個讓她害怕、贈她戒指的“他”,沒有出現在鏡頭裡,卻無處不在。
她又拿起那枚母親的遺物——那枚與沈屹舟手上幾乎一模一樣的鉑金指環。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她仔細摩挲著,內圈似乎有一些極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刻痕。她對著燈光,眯起眼睛,努力辨認。
不是字母,也不是日期。
像是……某種極其微小的、抽象的符號?或者隻是長期佩戴留下的自然磨損?
她無法確定。
挫敗感像潮水般湧來。她知道核心的秘密就在眼前,卻被一層又一層無形的屏障阻隔著。沈屹舟的昏迷,陳峰的消失,母親的沉默逝者的沉默),姨母的諱莫如深……共同構築了這堵堅不可摧的牆。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種無望的探尋逼瘋時,轉機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臨。
這天傍晚,她照例去巷口喂貓。幾天不見,那隻熟悉的流浪貓似乎瘦了些,看到她,親昵地蹭著她的褲腳。她蹲下身,撕開貓條,看著它小口小口地舔食。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旁的陰影裡。
曹詩琪警覺地抬起頭。
不是陳峰。
是那個曾經在網咖警告過她“小心沈屹舟”、後來又匿名寄送舊報紙截圖的連帽衫男人。他依舊戴著帽子和口罩,隻露出一雙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幽深的眼睛。
曹詩琪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貓條,身體繃緊,進入防禦狀態。
男人沒有靠近,隻是隔著幾步遠的距離,靜靜地看著她,然後,目光落在她腳下那隻正在吃食的貓身上,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類似柔和的東西,但很快消失。
“他還沒死。”男人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種刻意壓低的沙啞,言簡意賅。
曹詩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沈屹舟。一股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沉重的情緒湧上心頭。“……你怎麼知道?”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但你很危險。”
曹詩琪的心猛地一沉。“什麼意思?”
“知道得越多,越危險。”男人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她的臉,像是在評估她的狀態,“沈屹舟倒下了,不代表事情就結束了。有些人,不想讓過去的秘密被翻出來。”
有些人?
曹詩琪的呼吸一滯。除了沈屹舟,還有彆人?是沈屹舟商業上的敵人?還是……與“苑苑”之死有關的人?或者……與母親那段過往有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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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曹詩琪盯著他,試圖從那雙重遮掩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你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你想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