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從極致的撕扯與混沌中緩緩沉澱,如同墨滴落入清水,逐漸勾勒出形態。首先恢複的是失重感,並非下墜,而是漂浮,仿佛置身於粘稠的溫水中。然後是一種無處不在的、低沉的、規律的係統運行嗡鳴,取代了之前爆炸與躍遷的狂暴噪音。
曹詩琪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是預想中的扭曲空間或者奇異維度,也不是物理湮滅的虛無。
而是一片……潔淨。
過於潔淨了。
她懸浮在一個純白色的、球形的空間中央。空間不大,直徑約五米,內壁光滑得沒有一絲接縫,散發著柔和的、自帶光源的乳白色光芒。沒有門窗,沒有控製台,沒有任何可見的裝置。空氣清新,帶著一種類似消毒後的、略帶甜腥的氣味。她身上的汙跡、血汙似乎都被清理過了,衣物雖然破損,但變得乾淨乾燥,連腳踝的劇痛也消失了,仿佛從未受傷。
這裡是哪裡?躍遷的目的地?回響創造的安全屋?還是……某種囚籠?
“回響?”她嘗試著在心中呼喚,同時警惕地環顧這個純白空間。
沒有回應。
她與回響之間那種緊密的、如同血脈相連的精神連接,消失了。腦海中一片空寂,隻有她自己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在過於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感瞬間攫住了她。回響不見了?是在躍遷過程中失散了?還是……為了保護她,在最後的能量衝擊中……犧牲了自己?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開始纏繞她的心臟。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感受這個空間。失重感很輕微,似乎有某種力場在托著她。她嘗試著移動手臂,動作有些遲滯,像是在水中遊泳。
她朝著純白的牆壁“遊”去。觸手所及,牆壁溫潤而富有彈性,像某種生物凝膠,但極其堅韌,用力按壓也毫無變形。
沒有出口。
她像一個被封裝在完美膠囊裡的標本。
“有人嗎?”她開口喊道,聲音在球形空間裡產生輕微的回音,然後被那無處不在的嗡鳴聲吸收。
沒有任何回應。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幾分鐘?還是幾個小時?寂靜和孤獨開始變成一種酷刑。她反複檢查著自身,除了衣物破損,身體狀態似乎好得不可思議,連長期逃亡積累的疲憊都一掃而空。這反而讓她更加不安,這種“修複”背後意味著什麼?
她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羽毛吊墜上。吊墜依舊冰涼,沒有任何光芒,也沒有任何能量波動,仿佛隻是一個普通的銀飾。
母親留下的最後線索,在這裡也失效了嗎?
就在她的耐心即將耗儘,絕望再次蔓延之時——
正對著她的一麵牆壁,毫無征兆地,如同水麵般泛起了漣漪。
緊接著,那片牆壁變得透明,顯現出外麵的景象。
曹詩琪屏住了呼吸。
外麵,並非星空或異度空間,而是一個更加廣闊、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的環形空間。無數巨大的、散發著各色光芒的屏幕懸浮在空中,顯示著複雜的數據流和星圖。一些穿著簡潔白色製服、麵無表情的人類或者看起來像人類?)在其中無聲地穿梭、操作。更遠處,透過巨大的觀察窗,可以看到深邃的星空和緩慢旋轉的、如同金屬與光編織成的巨大空間結構。
這裡是一個……空間站?或者某種先進的基地?
沒等她細看,透明牆壁上的景象再次變化,切換到了一個類似醫療艙的房間。一個和她一樣穿著破損衣物、但麵容模糊、身體被柔和光芒掃描著的人形輪廓出現在畫麵中。
然後,畫麵旁浮現出一行她能夠理解的文字,伴隨著一個柔和但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
【個體:曹詩琪識彆編碼:未登記)】
【狀態:生命體征穩定,輕度營養不良,精神壓力指數偏高。】
【來源:異常空間波動坐標:舊地球東亞區廢棄工業區e07)】
【處理建議:觀察,信息采集,等待權限指令。】
舊地球?東亞區?e07?
他們知道她來自哪裡!
曹詩琪的心臟狂跳起來。這個未知的勢力,不僅捕獲了她,還似乎對地球,對那個廢棄工業區了如指掌!
“你們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的……同伴呢?”她對著那片透明的牆壁,或者說,對著可能正在觀察她的人喊道。
牆壁上的文字變化:
【身份:阿賴耶station,第七扇區,臨時收容單元。】
【權限不足,無法回答其餘問題。請保持安靜,配合觀察。】
阿賴耶station?一個從未聽過的名字。
“回響!你們有沒有檢測到一個……一個特殊的能量核心?它叫‘回響’!”曹詩琪不甘心地追問,試圖得到關於回響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