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墳場”是舊時代工業文明傾頹的屍骸。斷裂的高架橋如同巨獸的肋骨刺破地表,鏽蝕的管道網絡蜿蜒如蛇,廢棄的車輛和機械堆疊成山,在永恒的昏暗下沉默地氧化。這裡的“幻影”協議乾擾異常強烈,空氣中漂浮著金屬粉塵和未散儘的工業廢氣,偶爾有能量電弧在殘破的線圈間跳躍,發出短暫的、病態的亮光。
刀疤臉行走其間,體內的混沌力量對這裡濃鬱的衰敗與混亂氣息產生了某種“舒適”的共鳴。那些鏽蝕的金屬在他經過時,表麵的氧化層會加速剝落,露出下方短暫煥發詭異光澤的內裡;散落的零件會輕微震顫,仿佛被無形的磁力吸引。他像是一滴落入油汙的強效溶劑,所過之處,本就脆弱的平衡被進一步攪亂。
他沒有停留,依照菌母指引的方向,穿越這片巨大的金屬墓園。他能感覺到,越往前,那種屬於工業文明的喧囂“死寂”就在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絕對的……靜謐。
並非沒有聲音。地下風穿過鋼鐵縫隙的嗚咽依舊,遠處隱約的變異體嘶吼仍在。但這種靜謐是規則層麵的,仿佛前方有一片區域,所有的能量、所有的信息、所有的“意義”在那裡都被某種力量強行按下了靜音鍵。
終於,他走出了鋼鐵墳場的邊緣。
前方,景象驟變。
那是一片巨大的、半球形的穹頂空間,穹頂本身由某種非金非石的暗色材質構成,表麵光滑如鏡,卻沒有任何反光,如同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穹頂之下,並非預想中的宏偉建築,而是一片……絕對平整的空地。
空地呈圓形,地麵是同樣的暗色材質,光滑得找不到一絲接縫或塵埃。沒有任何裝飾,沒有任何物體,甚至沒有任何能量波動。這裡聽不到風聲,感受不到靈能,連“幻影”協議那令人煩躁的低語在這裡都徹底消失了。
真正的萬籟俱寂。
這就是“靜默神殿”?沒有神像,沒有祭壇,隻有一片虛無般的空無?
刀疤臉停在邊緣,沒有貿然踏入。他體內的混沌力量在此刻變得異常“安靜”,那一直流轉不休的暗色調光暈都緩慢下來,仿佛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壓製。黑匣的規則代碼運行變得滯澀,金屬盒的情感波紋如同被凍結,連最躁動的孢子生命力都蜷縮了起來。
這種“靜默”,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一種拒絕被定義、拒絕被交互、拒絕被改變的絕對排斥場。
他嘗試著將一絲混沌能量延伸向那片空地。
能量觸碰到空地邊界的瞬間,沒有爆炸,沒有衝擊,那絲能量就這麼……消失了。不是被吸收,也不是被抵消,而是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被徹底“抹去”了存在的信息。
刀疤臉心中一凜。好可怕的“拒絕”之力!這似乎是一種淩駕於阿賴耶“肅正”之上的規則現象?“肅正”是否定異常,回歸基準,而這裡的“靜默”,是拒絕一切,包括基準本身!
這裡,是連阿賴耶都無法或不願)完全掌控的“絕對零度”領域?
他仔細觀察,發現在那絕對平整的暗色地麵上,並非完全空無一物。在圓心位置,隱約有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與地麵融為一體的凹陷。凹陷的形狀很不規則,像是什麼東西曾經放在那裡,又被取走後留下的印記。
那裡,可能就是關鍵。
但要如何過去?任何形式的能量和物質,似乎都會被那片“靜默”領域抹除。
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異常”,一個行走的規則悖論。這片領域拒絕一切,那它……會如何“拒絕”他這種由多重矛盾強行嵌合而成的存在?
這是一個瘋狂的賭注。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動用任何能量,僅僅憑借這具被改造過的身體,一步踏入了“靜默神殿”的範圍。
刹那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失真”了。
聲音消失。不是聽不到,而是“聲音”這個概念本身仿佛被抽離。
光線變得單調,色彩失去意義。
最可怕的是他體內的“爐心”。黑匣的規則、金屬盒的情感、孢子的生命力,它們的運作並沒有停止,但它們的“意義”和“效應”仿佛被隔絕了。他還能“感覺”到力量在流動,但這力量卻無法對現實產生任何影響,也無法被外界感知。他像是被裝進了一個隔絕一切相互作用的絕對屏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