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門一聲在背後鎖上,葉偉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順著冰涼的門板滑坐在地上。
懷裡的小家夥被剛才那陣奪命狂奔嚇得不輕,這會兒正扭來扭去,小嘴一扁就要開啟暴風哭泣模式。
寶貝乖,爸爸在這兒呢...
葉偉嗓子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把樂樂往懷裡又摟緊了幾分,機械地輕拍著孩子單薄的後背。
這動作既是在哄娃,更像是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直到小家夥抽抽搭搭地在他肩頭打起小呼嚕,葉偉才敢徹底放鬆,整個人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癱軟下來,連抬根手指都覺得費勁。
老趙給找的這個城郊避難所簡直簡陋到極致——
掉漆的木頭茶幾配著上世紀風格的布藝沙發,臥室裡就一張硬板床和空蕩蕩的衣櫃,空氣裡還飄著股老房子專屬的灰塵味。
可對現在的葉偉來說,這破地方簡直就是銅牆鐵壁的諾亞方舟,至少能讓他和崽崽暫時躲開那些要吃人的眼神和要命的威脅。
他輕手輕腳地把熟睡的樂樂放在臥室那張硬邦邦的小床上,順手扯過疊在旁邊的薄被給他蓋上。
被子上還帶著淡淡的肥皂香,聞著讓人安心。
忙完這些,他這才覺得一直繃著的神經稍微放鬆了點,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排山倒海的疲憊,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虛感。
他躡手躡腳走到窗邊,沒開燈,隻是偷偷把厚重的窗簾扒開一條縫,跟做賊似的往外瞄。
樓下的街道靜悄悄的,偶爾有夜貓子開車經過,車燈唰地一下掃過斑駁的老牆,那些歲月的痕跡在燈光下一閃而過。
比起以前住的那個永遠鬨哄哄的城中村,這兒安靜得反而讓人心裡發毛。
這種死一般的寂靜,把他心裡那點不安放大了十倍。
外麵現在啥情況了?趙律師安全嗎?那些拚了命搞到的證據,現在是不是正擺在某個能改變他們命運的大人物桌上?
這些念頭像一團亂麻在他腦子裡打轉,希望和害怕攪和在一起,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像隻冰手死死掐著他的心臟。
他不敢往深了想,隻能強迫自己盯著樓下每一個路過的人影,豎起耳朵聽樓道裡任何風吹草動。
時間在這種提心吊膽的等待中被拉得老長老長,每一秒都像在熬。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可能是一個鐘頭,也可能是兩個鐘頭。
突然,一陣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像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從隔音效果一般的牆壁那頭鑽了過來。
是個小姑娘在哭呢!
剛開始聲音小小的,就像躲在被窩裡偷偷抹眼淚,那種受了天大委屈又不敢大聲哭出來的感覺。
在這靜得能聽見針掉地上的深夜裡,這細細的哭聲就像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直往葉偉耳朵裡鑽,輕輕撥動了他心裡最柔軟的那根弦。
他一下子想起了樂樂。
自家閨女害怕難過的時候,也是這麼小聲小氣地哭。
老父親的心啊,一下子就軟得一塌糊塗。
這是誰家的小寶貝,大半夜的這麼傷心?
可是這份心疼才剛冒頭,就被他這些年刀尖上打滾練出來的警惕性給按回去了。
現在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躲在這兒連大氣都不敢出,要是多管閒事,搞不好就得完蛋。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豎起耳朵,想從哭聲裡聽出點什麼門道來。
哭聲斷斷續續地飄過來,沒有大人來哄,也沒有人凶巴巴地喊彆哭了,就一個小姑娘自己在那兒越哭越可憐。
這哭聲特彆紮心,不是那種耍小性子要玩具的鬨騰,也不是被家長訓了的委屈,倒像是...
突然被全世界拋棄了似的,又慌又怕。
葉偉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都不好了。
腦子裡不受控製地蹦出各種糟糕畫麵——
該不會是被家暴了吧?還是被扔在這兒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