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廊裡靜得嚇人,剛才的雞飛狗跳反而讓人懷念。
狗子他們摩托車的轟隆聲徹底消失在巷子尾,就像退潮後露出的全是鋒利礁石的海灘,隻剩下透心涼的恐懼和躲不掉的現實。
葉偉還躺在冷冰冰的洗頭椅上,毛巾蓋著的臉慘白得像紙。
每次呼吸都扯著腰上那塊又燙又疼的傷口。
藥勁兒是上來了,但骨頭裡的扭傷和肌肉的撕裂哪是抹點藥膏就能好的?
他覺得自己像台快散架的老機器,每個關節都在嘎吱抗議,尤其是腰,跟被無形鐵鏈捆住似的,稍微一動就疼得要命。
這破身子,現在成了他最沉的包袱。
周小小抱著樂樂癱在布簾後麵的地上,身子還在不受控地哆嗦。
剛才跟搜查的人就差一扇門的距離,直接把她最後那點勇氣榨乾了。
樂樂的預警又救了他們,但那準得嚇人的能力,讓她心裡直發毛。
她把兒子摟得死緊,好像這樣就能把他和這操蛋的世界隔開。
可指尖摸到的冰涼和自己停不下來的心跳,都在告訴她——這純屬自我安慰。
阿鳳整個人癱在門板上,胸口劇烈起伏,臉上那副假到不行的職業假笑早就繃不住了。
現在她臉上寫滿了嚇死老娘了的表情,還混著擔憂和一絲真是服了的無奈。
她偷偷瞄了眼裡屋,心裡門兒清——眼下是躲過一劫,但更大的麻煩正在路上呢。
他們...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阿鳳嗓子有點啞,像是剛跑完八百米。
彪哥在這片混,今天這麼丟份兒,不把你們挖出來他以後還怎麼當大哥?而且...
她咬了咬嘴唇,還是禿嚕出來了。
我剛聽狗子打電話那架勢,感覺他們不光是衝著昨天樂樂讓狗子下不來台那事兒,倒像是...在辦什麼上頭交代的差事。
上頭?
葉偉一把扯下毛巾,動作太猛扯到腰傷,疼得他地倒抽冷氣,腦門瞬間冒出冷汗。
但他壓根顧不上疼,眼神跟刀子似的戳向阿鳳:鳳姐,你確定?
我也就瞎猜,阿鳳搖搖頭。
就是狗子接電話那慫樣,跟平時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完全不一樣,特像...特像在聽領導訓話。
葉偉突然覺得後頸一涼,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樂樂看到的會發紅光的設備,再加上阿鳳模模糊糊的描述,就像兩塊拚圖碎片,拚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彪哥這幫人可能真的和王德發、和那個藏著驚天秘密的u盤扯上關係了!
他們早就不隻是街頭小混混了,而是那張看不見的大網伸出來的魔爪!
想到這裡,葉偉的心直接涼了半截。
要是隻有彪哥他們,還能在城中村裡玩躲貓貓,或者乾脆跑路。
可現在背後站著王德發,甚至可能是那個神秘兮兮的,人家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說不定還能動用公家關係。
就憑他現在這副病怏怏的身子,帶著老老少少一家人,往哪兒逃啊?
絕望感像團黑霧一樣又把他給吞了。
但這次不一樣,黑霧裡突然蹦出個小火星,那是他不服輸的倔勁兒。
淦!絕對不能躺平任人宰割!
像這樣東躲西藏,遲早要被逼到死胡同裡,到時候就跟掉進蜘蛛網的小蟲子一樣,連骨頭渣都不剩。
必須乾票大的!
就算希望渺茫得像中彩票,就算前麵是龍潭虎穴,也得豁出去撕開條口子!
鳳姐!
葉偉的嗓子啞得跟破鑼似的,疼得直抽氣,但語氣卻比打了雞血還堅定。
救命之恩記心裡了!但我們不能在這等盒飯啊!
他胳膊肘一撐就要爬起來,結果疼得齜牙咧嘴。
周小小趕緊衝過來當人形拐杖,急得都快哭了:阿偉你傷口都裂開了喂!
小傷不礙事!
葉偉倒吸著涼氣,借著周小小的勁兒勉強支棱起來,腦門上的汗跟下雨似的。
他直勾勾盯著鳳姐,眼神跟流浪狗求投食一樣迫切:
鳳姐,我知道這要求很狗,但你能搞到那種查不到祖宗十八代的老人機嗎?
還有彪哥的老巢在哪?他手下那個大高個——就樂樂昨天說的那個,常在哪溜達?
u盤和複仇計劃他打死不敢說,這玩意兒太刺激了,說出來怕不是要連累鳳姐一起完犢子。
隻能瞎掰說是為了躲貓貓踩點。
鳳姐瞅著葉偉這張疼到變形還死撐的臉,又瞄了眼躲在周小小懷裡、眼睛亮得像x光機的樂樂,整個人蚌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