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綿綿,城郊一間牆皮剝落的二星旅館外,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人站在雨中,猶豫著是否推門而入。
雨水沿著他乾癟的臉頰滑落,混著汙垢在下巴處彙聚成渾濁的水滴,帶走了他臉上最後一絲體麵。
這男人正是曾經的張氏集團董事長張世豪。
當日光散去,鼠輩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獵物。
命運反轉之快,令人不寒而栗。
十天前,張世豪還住在市中心價值八千萬的頂層公寓,出行都是勞斯萊斯幻影加四輛保鏢車。
如今,他身上僅剩八百塊錢,連住宿都成問題。
身份的落差讓他幾乎崩潰。
他握緊了掌心被雨水浸濕的鈔票,指甲嵌入掌心,留下四道淺淺的月牙形痕跡,仿佛這是他最後的依靠。
張世豪在雨中站了許久,皮鞋已被雨水浸透,每走一步都發出「吱呀」的水聲。
這聲音像是在嘲笑他的落魄。
他反複拉扯著自己的衣領,試圖掩蓋領口處的汙漬。
即使落魄至此,他仍固執地維持著最後一絲尊嚴。
他推開旅館門,黴味與雪茄焦油味在八平米空間內發生核聚,熏得他幾欲作嘔。
牆皮剝落處隱約可見一塊青花瓷片,不知是何年代遺留。
前台一個留著鼻環的年輕人抬頭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嫌惡,仿佛在看一隻流浪狗。
「張總您訂的是總統套?我們這標間空調壞了,熱水也沒有。」前台滿臉譏諷,看著麵前這個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
「多少錢?」張世豪壓下心中屈辱,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標間一晚158,押金100。」前台漫不經心地說,「要證件登記。」目光如刀,剜著張世豪的自尊。
瞧瞧,命運如何捉弄人,昨日的貴客今朝被嫌棄。
落魄時刻,連最卑微的尊嚴都無法保留。
張世豪掏出皺巴巴的鈔票,努力維持著最後的尊嚴:「我是張氏集團的張世豪,我暫時遇到些困難...」
「張什麼豪?」前台嗤笑一聲,「每天都有『老板』來住店,昨天還來個說自己是李嘉誠侄子的。房卡,307。」他隨手扔過一張磁卡。
張世豪接過鑰匙,內心仿佛被無形的刀割著。
他顫抖的手指觸碰到房卡,恍惚間似乎看到卡麵閃過一絲古怪的青色光芒。
三年前,他對入贅的秦朗說過同樣的話:「你這窮小子也敢說自己是老板?還讓我女兒叫你朗哥?做夢吧,賤骨頭!」
人越是落魄,越想證明自己曾經的輝煌,可惜沒人在乎。
這世間最殘酷的,莫過於物是人非。
走進房間,張世豪將手中唯一的行李——一個陳舊手提箱放在床上,箱子底部的縫隙中隱約可見一絲暗紅色的光。
床單上有可疑的黃漬,牆角爬過一隻蟑螂。
他內心滑過一絲恐懼,這就是自己的未來嗎?
從雲端跌入塵埃的感覺如此真實。
他顫抖著浸開手提箱,翻找著僅剩的幾件衣物。
指尖觸碰到的每一件物品都在提醒他曾經的富貴。
在最底層,一條暗紅色領帶安靜地躺著。
他拿起領帶,質感粗糙得刺手,但領帶一角的刺繡卻細膩得不同尋常。
那是秦朗剛入贅時,他廧破女婿在公司年會上佩戴的劣質領帶——不到五十塊錢的地攤貨。
「配你這種賤骨頭正好。」張世豪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說的,臉上帶著居高臨下的譏諷。
如今這條領帶竟成了他最體麵的衣物。
他苦笑一聲,將領帶小心放回箱底,手指卻感受到下麵有個堅硬的物體。
行李箱內側夾層中,他翻出一張泛黃的會員儲值卡——那是海城最高檔會所「紫金軒」的貴賓卡,卡麵上燙金的「終身貴賓」四個字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他想起每次踏入紫金軒時,服務生恭敬的問候和諂媚的笑容。
那時的他,一個手勢就能讓整個會所為他忙碌。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青銅虎形扳指,扳指上隱約可見細密的紋路,形狀竟與童年時期他熟悉的老城區街道布局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