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裂縫裡滲出來,順著腰側滑到後背,黏在監控台的金屬殼上。我倒下的時候沒聽見自己摔倒的聲音,隻記得手指還按在零域激活點上,光紋閃了一下,像是電路燒斷前的最後一顫。
再睜眼時,天花板是白的,燈管嗡鳴著,忽明忽暗。氧氣麵罩壓著鼻梁,呼吸有點滯澀,胸口每一次起伏都像被鐵絲勒著。我想抬手,但手臂動不了,隻能感覺到手腕被固定帶綁住,另一側插著輸液管。
“他醒了。”有人說話。
是蘇晴。她站在床邊,手裡拿著檢測儀,眉頭沒鬆開過。燈光照在她臉上,顯得眼窩有點凹,左手掌心纏著繃帶,血已經滲出來一點,在紗布邊緣暈成暗紅。
我沒力氣問她怎麼傷的,喉嚨乾得發不出聲。她俯身調了劑量,液體流速加快了些。
“心跳每分鐘四十三次,”她說,“心肌有百分之三十七結晶化。剛才那套維持係統是你教我的模型改的,撐住了。”
我眨了下眼,表示聽懂了。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你要是再用那種負荷,下次就不是支架能拉回來的。”
我沒回應。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身體的狀態比任何解釋都清楚。
她轉身去拿記錄板,動作有點遲緩,左手明顯使不上力。我注意到她走路時右肩微微傾斜,像是舊傷複發了,但沒提。
門外傳來腳步聲,老周推門進來,作戰服還沒換,褲腳沾著泥和焦灰。他走到床尾,把一個密封袋放在架子上,裡麵是兩支藥劑和幾片鎮痛貼。
“腎上腺素,高純度。”他說,“守夜人三個哨站清了,沒人活著報信。”
我用眼神問他傷亡。
“兩個輕傷,骨折一條肋骨,不重。”他頓了下,“東區那邊還在焊牆,王強說今晚能封死。”
我點點頭。
蘇晴拿起藥劑檢查批號,確認無誤後拆封,接入輸液通道。我能感覺到一股涼意順著血管往上爬,胸口的壓迫感稍微減輕。
“你昏迷了六小時。”她說,“期間心跳停過一次,靠零域支架重啟的。我不是醫生,這種操作本不該由我來做。”
我沒說話。在這種地方,誰都有必須越界的時候。
她看著我,語氣沒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你不在乎代價是不是?”
我還是沒答。在乎也沒用。隻要我還清醒一分鐘,就得把這一分鐘用到極限。
她歎了口氣,轉身去整理設備。老周靠在牆邊,掏出一塊磨舊的布擦槍,動作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時間。
“李妍呢?”我終於開口,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
“隔離區。”老周說,“一動沒動,像睡著了。監控一直開著。”
我閉了會兒眼。她不是敵人,但也絕不是盟友。她在等某種變化,而我現在的狀態,可能就是她等的一部分。
蘇晴走過來,重新調整了監測貼片的位置。她的手指碰到我胸口時頓了一下——那裡皮膚已經開始發硬,泛著淡淡的藍白色,像結了一層霜。
“晶體在擴散。”她說,“藥物隻能延緩,不能逆轉。你再動用零域,哪怕一次低功率掃描,都會加速崩解。”
我睜開眼,“有沒有辦法……把能量導出去一部分?”
“沒有外接載體。”她搖頭,“你的能力是直接耦合神經係統,不像他們那樣有調節器。你是發動機,也是燃料箱。”
老周放下槍,“所以你現在就是個行走的計時器?”
“差不多。”我喘了口氣,“隻要還能用,就不能停。”
蘇晴猛地抬頭,“林川,你不是唯一能做事的人。我們不是靠你一個人撐到現在。”
我知道她是真急了。但她不明白,有些事隻有我能做。庇護所的結構圖在我腦子裡,每一個支撐點、每一段管線走向,都是我親手構建的。彆人可以執行命令,但無法替代決策。
“讓我睡兩小時。”我說,“然後我要看東牆修複進度。”
她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收緊了輸液管的夾子,轉身走了出去。
老周留下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