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測儀的綠線穩定跳動,頻率與外牆結界的脈衝完全一致。蘇晴把手指貼在林川腕部,皮膚下傳來微弱但規律的震顫,像是某種信號在循環。
她鬆開手,轉向操作台:“神經反饋模塊充能到百分之六十二,再等三小時。”
老周站在門邊,手裡拎著一截生鏽的鋼筋,聽見這話,輕輕放在牆角的工具堆上。“今天清完了b區最後一段塌樓,沒發現活動金屬殘留。”他說,“我讓王強帶人把碎石運去南麵,墊地基用。”
沒人回應他。醫療艙裡隻有儀器運轉的低鳴。但他還是停了幾秒,像在等待某個聽不見的回答。
三天前,他們把他從高坡抬回來時,全身發冷,呼吸幾乎測不到。可結界還在運行,光幕籠罩整個營地,邊緣甚至開始向外緩慢擴展。蘇晴檢查了他的腦波,發現意識信號嵌在係統底層,像一段永不終止的代碼。
於是他們沒撤。
而是把所有還能動的房車拖進護罩範圍,在廢墟中央劃出一塊平整區域,開始搭框架、鋪管線、接水源。
林川躺著不動,可地下水淨化塔自己啟動了,空氣濾網逐層展開,垂直農場的灌溉管也按時噴出細霧。一切都和他過去的設計圖一樣,隻是沒人下令。
“你說他聽得見我們說話?”老周忽然問。
蘇晴點頭:“腦乾反應有延遲同步,每次我說‘供電恢複’或者‘牆體加固完成’,他的θ波就會增強一點。”
老周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出去。幾分鐘後,廣播響了。
“我是老周。現在通報今日進度:東牆鋼結構完成百分之七十,西區排水溝已疏通,淨水站明日試運行。另外……”他頓了一下,“我們給這地方起了個名字,叫清水社區。林工建的屏障擋住了輻射,也攔下了那些怪物。隻要他還在這兒守著,我們就得往前走。”
聲音停了。蘇晴抬頭看了眼喇叭,嘴角動了動。
她知道,這不是彙報,是儀式。
第二天清晨,風力塔傳來第一聲發電提示音。七組廢棄太陽能板被重新拚接,接上了臨時儲能箱。燈光在淩晨四點亮起,照進剛清理出來的廣場。
人們陸續走出帳篷,看著那片久違的光明。
沒有歡呼。有人站著發愣,有人蹲下來摸地麵的裂縫,仿佛不敢相信腳下的土地真的不會再塌。
蘇晴帶著兩名誌願者搬出藥品箱,開始登記慢性病患者名單。她在一張破桌子上掛起紅十字布條,算是醫院的標誌。
中午時,老周召集所有人開會。
“接下來要建宿舍、廚房、廁所,還有學校。”他說,“願意乾活的,每天記兩份貢獻值,傷病員減半。食物配額不變,但多勞多得。”
沒人質疑。
一個年輕人站起來:“要是……以後還要打仗呢?”
“那就練。”老周從腰間解下一把舊警棍,“明天早上六點,操場集合,想活久點的都來。”
散會後,他回到醫療艙,發現蘇晴正調試一台連接林川頭部的裝置。
“你真打算讓他一直這麼掛著?”他低聲問。
“不是掛著。”她說,“他在維持結界。一旦切斷連接,裂縫可能立刻重啟。我們現在做的每一步,都是在為他爭取時間——讓他有機會回來。”
老周沒說話,隻是看了看床上的人。
林川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嘴唇有了點血色。右臂上的碳化痕跡沒有繼續蔓延,反而邊緣開始泛出淺灰,像是死皮正在脫落。
第三天傍晚,天空突然變了。
雲層裂開一道口子,熟悉的紫色縫隙再次浮現。人群瞬間騷動,有人往掩體跑,有人抄起武器衝向防線。
蘇晴衝到觀測台,盯著能量讀數:“不對……輻射值正常,零域波動平穩,沒有敵意信號。”
老周立即下令:“所有人停下!原地待命,隻保留警戒小組!”
他們站在廣場中央,抬頭望著那道懸在空中的裂痕。
幾秒鐘後,一粒藍光從中飄出。
它不快,也不閃,像一片葉子緩緩降落。沿途的空氣似乎微微扭曲,卻沒有引發任何異常。
藍光最終落在林川胸口,停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蘇晴小心翼翼上前,伸手將那顆種子取下。它隻有拇指大小,表麵流動著類似液態金屬的光澤,但觸感溫潤,不燙也不冷。
就在她拿起它的瞬間,林川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極輕微的動作,卻被監控攝像頭捕捉到了。
蘇晴立刻撲到床邊,把耳朵貼近他嘴邊。
一秒,兩秒。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氣流摩擦聲幾乎不可聞。
她猛地抬頭,看向記錄儀的聲波圖譜——那一小段震動被放大後,顯示出清晰的波形特征。
她錄了下來,反複播放,直到確認。
那是一個短語。
兩個字。
“共同。”
老周站在門口,聽見了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