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的晶體紋路已經不再蔓延,但整條手臂像被凍住一樣,沒有知覺。我靠在操作台邊,右手握著終端筆,把昨晚設計的環形緩衝層圖紙調出來。屏幕上的結構很簡單,一圈輕質合金包裹神經接口位置,內部嵌著阻尼材料,用來吸收能量震蕩。
趙明坐在另一台終端前,手指放在鍵盤上,動作很慢。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差,額頭有冷汗往下流。他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可以開始。
我把晶體樣本從密封箱裡取出來,放進共振平台中央。設備還連著電源線,老周砍斷的那截導管已經被臨時接上,電流信號不穩定,偶爾跳一下紅燈。我重新設定了程序模式,改為被動牽引,不讓自己的零域直接輸出高頻能量,而是讓它去捕捉晶體的自然脈衝。
“準備好了。”我說。
趙明按下啟動鍵。
我閉上眼,啟動零域。這一次不是為了構建建築,也不是為了防禦或傳導,而是要創造一個完整的動態係統。我在腦子裡拆解設計圖,分成三層:最外層是透明的能量罩,用來隔絕外部乾擾;中層是水循環管網,模擬地下滲透和蒸發過程;內層是土壤基質與氣流通道,提供植物生長的基礎條件。
第一階段,先建外殼。
我將零域的能量集中在平台上方,慢慢拉出一道弧線。藍色光痕在空中凝固,像是玻璃熔液緩緩延展。十秒後,半球形的罩體成型,表麵光滑,能映出實驗室的燈光。
第二階段,注入水分和空氣。
我從儲水罐裡引出一小股液體,用零域控製它分裂成微小粒子,均勻分布在罩體內壁。這些水珠開始凝結,順著曲麵滑落,在底部形成淺層積水。同時,我調動通風係統的殘餘氣流,讓它們進入罩內,形成初步的空氣循環。
第三階段,光照模擬。
晶體本身有規律地閃爍,我把它的頻率轉化為光能輸出,通過零域在頂部生成一圈環形光源。亮度不高,但足夠維持低等植物的光合作用。最後一道光弧閉合時,整個生態圈完成了。
直徑十米的球形空間安靜地立在那裡。
然後,風起來了。
很輕微,像是有人在遠處呼吸。水汽從頂部凝結,滴落到土壤層。一株移植進來的苔蘚原本乾枯蜷縮,現在一點點舒展開來,顏色由灰褐轉為深綠。
“大氣含氧量……”趙明盯著監測屏,聲音變了,“正在上升。溫度穩定在二十二度,濕度百分之六十八。這不是模擬,是真實的生態反應。”
我沒有動,繼續維持零域連接。身體開始發沉,胸口悶得厲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往骨頭縫裡鑽。但我不能斷開,至少現在不能。
生態圈還在運行。
這是第一次,零域不隻是造出一棟房子、一麵牆,而是真正創造出一個能自我維持的小世界。哪怕隻有十米,哪怕隻有一株苔蘚活著,它也是活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兩小時十四分,監測數據顯示內部能量場出現微弱波動。我察覺到晶體的脈衝頻率變了,比原來快了0.3赫茲。這種偏差很小,普通人不會注意,但對整個係統來說,已經是失衡的前兆。
我試圖調整零域的輸出參數,補償這個偏移。可就在我動手的瞬間,意識突然一晃,像是被什麼東西拉了一下。再看那片苔蘚,它不再是靜止的,而是在緩慢擺動,仿佛有自己的節奏。
不對勁。
我立刻意識到問題——我的意識正在被生態圈反向牽引。不是我在控製它,而是它開始影響我的神經信號。
“趙明!”我開口,聲音有點啞,“切斷外部供能。”
他馬上按下手邊的隔離按鈕。
就在指令執行的刹那,生態圈劇烈震動。透明罩體發出刺耳的鳴響,接著從頂部裂開一條縫,迅速蔓延至整個表麵。三秒後,整片結構無聲爆裂,碎片飛濺出去,打在牆上發出密集的敲擊聲。
衝擊波撞上我的胸口,整個人往後退了兩步,背撞到操作台邊緣才停下。
警報響起。
實驗室的玻璃窗全碎了,數據終端屏幕炸裂,紙張和零件散了一地。我低頭看自己的手,右手指尖滲出血絲,混著一點發亮的顆粒。左臂的晶體紋路沒有擴大,但皮膚下傳來一陣陣抽痛,像是有東西在裡麵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