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廢墟營地西邊的空地上就豎起了兩根木杆。木杆之間拉起一條草繩,繩上掛著三樣東西:半塊用油紙包著的壓縮乾糧,一把磨得鋥亮的柴刀,一麵用破布勉強縫成的灰色三角旗。
趙鐵柱站在木杆下,拄著他那根從不離身的棗木棍。他身後站著五個昨天剛從流民中挑出來的漢子,都是三十歲上下,雖然麵有菜色,但眼神裡還帶著股沒被亂世完全磨滅的狠勁。
“看清楚!”趙鐵柱的聲音像破鑼,在清晨的寒氣裡傳得很遠,“從今天起,想吃飽飯的,想活得像個人的,就來這兒!”
他抓起那半塊乾糧,高高舉起。壓縮乾糧特有的穀物香氣被晨風一吹,飄向營地各個角落。窩棚裡、斷牆後,一雙雙眼睛看了過來。
“璟公子說了!”趙鐵柱扯著嗓子喊,“隻要是十六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的爺們,能拿得動棍子的,來這兒報個名!一天兩頓乾飯,受傷有病管治,家裡老小優先分粥!”
人群開始騷動。
一天兩頓乾飯——這六個字在饑餓的流民耳中,比什麼聖旨詔書都管用。有人咽著口水往前湊,有人猶猶豫豫地張望,更多人是茫然——這兵荒馬亂的,招人乾什麼?打仗嗎?
“不打仗!”趙鐵柱像是看穿了眾人的心思,用力拍了拍胸口,“咱們要乾的,是守住自己的飯碗!是護著爹娘妻兒,不讓野狗叼了去!是讓咱們這些人,在這亂世裡也能挺直腰杆活著!”
他說得直白,卻戳中了流民心裡最深的痛處。這些天,他們見多了潰兵搶糧、地痞勒索、老弱病死溝壑。誰不想有個靠山?誰不想手裡有把刀?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個黑臉漢子,叫王石頭。他是三天前帶著老娘和妹妹逃到營地的,昨天老娘發燒,是璟言親自喂的藥。他什麼話也沒說,徑直走到木杆前,抓起那把柴刀握在手裡,轉身站到了趙鐵柱身後。
有了帶頭的,人群就像開了閘的水。十幾個、二十幾個漢子從各個角落走出來,大多是青壯,也有幾個四十出頭但還算硬朗的。他們排成歪歪扭扭的隊伍,眼神裡有忐忑,有決絕,更多的是一種豁出去的狠勁。
到晌午時,木杆下已經站了五十七個人。
璟言一直在營地那處破廟門口看著。小蝶在旁邊小聲數著人數,越數眼睛瞪得越大:“公子,這……這麼多人,咱們的糧食……”
“夠。”璟言隻說了一個字。
他轉身走進破廟,從角落裡拖出那個看似普通的青布包袱——實際上裡麵隻裝著做樣子的雜物。借著布幔遮擋,他意念一動,從係統空間裡取出五塊壓縮乾糧。
“小蝶,把這些拿去,讓幾個婦人燒一大鍋熱水,把乾糧掰碎了煮成糊。”他頓了頓,“稠一點。”
小蝶抱著乾糧跑出去時,手都在抖。她清楚記得,一塊這樣的乾糧能分成十幾份,五塊……那就是夠幾十個人吃的量!公子到底有多少這樣的寶貝?
午後,營地中央支起了三口大陶釜。釜裡翻滾著稠厚的米糊——那是壓縮乾糧煮開後膨脹數倍的模樣,濃稠的香氣飄得滿營地都是。五十七個新招的漢子,每人分到了一碗實實在在的、能照見人影的稠粥。
有人捧著碗,手抖得厲害。有人埋頭就喝,燙得直吸冷氣也不肯停。更多人是一邊喝,一邊偷偷抹眼淚。
他們記不清上次吃到這樣的飽飯是什麼時候了。
璟言走到人群前,手裡也端著一碗同樣的粥。他沒說話,隻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幾口把粥喝完,然後把碗底亮給眾人看。
“從今天起,”他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跟著我的人,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這話,我璟言說得出,就做得到。”
他放下碗,目光掃過一張張臟汙卻有了神采的臉:“但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頭——吃了我的飯,就得守我的規矩。第一,令行禁止。第二,不搶百姓,不欺老弱。第三,叛逃者,死。”
三個“不”字,一個“死”字,砸在地上當當響。
人群靜了片刻,然後有人低聲應和:“聽璟公子的!”
“對!聽公子的!”
聲音漸漸彙成一片。
當天下午,顧清風承諾的兵器送到了。二十把單刀用草繩捆著,刀刃上還留著沒擦乾淨的鏽跡,顯然是倉促收集來的。三十張弓更寒酸,大多是獵戶用的軟弓,弓弦都鬆垮垮的。
送兵器來的是個精瘦的中年人,叫老耿,是顧清風手下的老斥候。他話不多,隻對璟言拱了拱手:“社長讓我來幫忙訓幾天。”
趙鐵柱看見這些兵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能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