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伊頓被捕,卡特·哈維爾暫時安全。
儘管透露出的所謂“厄瑞波斯爵士”,讓眾人摸不到頭腦,但至少,投資伊頓航海公司的事情就這麼告一段落。
羅斯金先生在全然無知的情況下,避免了全家走向覆滅的悲劇。
然而查爾斯·克裡斯丁卻不能閒下來。
他先聯係上了警方,又將大概情況告知羅斯金先生,好叫羅斯金先生在二女兒的陪同下安心回家。
蘇格蘭場的探長還在等他回信,也不能忘記警告其他關係比較好的工廠主,以防走私棉花流入市場。
克裡斯丁甚至盤算著去聯係一下曼徹斯特,可在他喊來郵差之前,郵差就帶著梅麗爾伯爵夫人的電報主動上門了。
內容很簡單:“姨母生病,速歸。”
而克裡斯丁看到這行字,襲上心頭的隻有厭煩。
類似的借口,伯爵夫人已經用了無數次了。
克裡斯丁的母親早亡,父親又在幾年前去世。家中人丁寥落,就還剩下身為伯爵夫人的姨母還活著。
因而不論從哪個角度講,他都不能忽視姨母的央求。
可真要回去,克裡斯丁從沒見伯爵夫人生什麼病。到她身邊之後,無非就是“她年紀大了,一想到唯一外甥還沒結婚,便覺得對不起姐姐和姐夫,而後精神不好。她餘生唯一的願望就是看到他和瑪格麗特小姐結婚,成婚之後肯定就不會再生病”——之類的話。
思及此處,克裡斯丁無奈地歎了口氣。
之前羅斯金家的二女兒落水重病,恨不得隨時都要舉行葬禮,他與羅斯金小姐的婚事自然就拖延了。
現在,凱瑟琳小姐大病初愈,也是該重新商議成婚一事了。可如今手頭一堆麻煩,他怎能著急忙慌步入教堂?
更何況……
回想起上次見麵,羅斯金小姐掉頭就跑的場麵,克裡斯丁更是心浮氣躁。
麻煩。
他本想趁著難得休息的晌午,看完手頭的孟德斯鳩。現在可好,姨媽的催促讓他全然沒了心情,克裡斯丁沙發往後一仰,轉過頭,就看到擱置在桌邊的一本雜誌。
那是——
他側了側頭,將那本最新的《海濱雜誌》拿了起來。
這可不是克裡斯丁訂閱的雜誌,估計是管家留在書房裡,忘記拿走了。
現在他心煩意亂,看不下去大部頭,就乾脆拿起了過往從不會讀的消遣雜誌,隨意翻開。
而後一行言簡意賅的標題落入克裡斯丁眼簾。
《謀殺指導》。
克裡斯丁不自覺地挑起了眉梢。
這是篇偵探小說,故事開頭極其簡練,直接將讀者帶進了情節之中。
偵探喬治·貝爾拎著昂貴的禮物出門,居然是前去新門監獄,探訪一名叫威廉·古多爾的殺人犯,而他的目的就是在於尋求“指導”。
向一名殺人犯尋求指導?
看到這兒,克裡斯丁已經自然而然讀了進去。
作者詳細地描述了古多爾爵士的住處:誰都知道新門監獄條件艱苦,但他的牢房卻貼著牆紙、鋪著地毯,甚至配備了昂貴的紅木椅子,和鋪著厚重軟墊的單人床。獄警恭敬地將雪茄和紅酒送上,坐在椅子上的古多爾爵士,矜持且禮貌地對著貝爾點頭。
“日安,喬治,”古多爾爵士開門見山,“你是為了報紙上的殺人案而來吧。”
“……很高興你依舊在關心社會時事,爵士。”貝爾沉重出言。
優雅的爵士一聲喟歎。
“很難不注意,將一截小拇指,連帶著放言警察無能、抓不住他的信件一同寄往警察局,”古多爾爵士說,“我雖然人在監獄之中,但也能猜到,蘇格蘭場已然為了記者和民眾的圍追堵截焦頭爛額了。”
“事實上,就在昨日,我也收到了同樣的信件。”
貝爾將收好的信封謹慎拿出來,隔著鐵柵欄遞給爵士,“內容大差不離,隻是多了一句,希望我能比無能的警察更聰明一些。爵士,我此次到來,就是想問問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爵士側了側頭。
“你對這名‘殺人犯’——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殺了人,還是警方所謂的嘩眾取寵的小醜——有什麼看法。”
“你已經逮捕了我,喬治。”爵士接過信件,垂下眼眸,“證明你比我更聰明。”
“不,爵士。”
貝爾卻因為這句話重重歎了口氣。
他麵色凝重:“我逮捕了你,是因為你想要我逮捕你。而即便如此,爵士,你仍然是我的導師,我需要你的指點。”
一句導師,讓監獄之中的古多爾爵士近乎動容。
他沉默片刻,終究是打開了被仔細封存的信封。
寫到此處,作者才用偵探貝爾的口吻,展開了他與古多爾爵士的關係。
這位威廉·古多爾爵士,不僅是一位技術精湛的醫生,更是品味高雅的博物學家。他對刑偵案件很感興趣,連蘇格蘭場都會找他進行谘詢。而我們的偵探喬治·貝爾,在讀大學時,也曾經上過他的課程,他也對貝爾的偵探之路進行過指點。說是導師,完全不為過。
貝爾對他一向尊敬有加,直至他接到了一樁謀殺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