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時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那些垂手侍立的內侍、宮女,看似恭敬,眼角的餘光卻不時掃過唐驍與二位美人。
唐驍深吸一口氣,反正都是要說的,早說晚說都一樣。
他目光掃過殿內所有宮人,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陛下有口諭,需單獨曉諭二位美人。”
“爾等,全部退出大殿,於十丈之外候著!”
“未經傳喚,不得靠近!違者,以窺探宮闈秘事論處!”
唐驍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凜然的威勢。
秋雨宮的管事宮女明顯愣了一下,目光在上官姐妹和唐驍之間逡巡,似乎有些猶豫。
“嗯?”
唐驍眉頭一皺,眼神銳利地盯向她:“需要咱家再重複一遍,還是你想親自去問問陛下。”
“若是讓皇後娘娘知道你們連陛下口諭都敢這般怠慢?”
提到皇帝與皇後,那管事宮女臉色微變,立刻低下頭:“奴婢不敢!謹遵公公之命。”
她不敢再遲疑,連忙揮手帶著所有內侍、宮女,魚貫退出大殿,並依言在遠遠的廊下等候,不敢靠近。
一瞬間,此刻隻剩下唐驍與上官姐妹三人。
上官雨墨性子最急,見人走了,立刻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問道:“唐...唐公公,那皇帝到底有什麼口諭?”
她語氣裡帶著好奇,更帶著一絲對皇帝本身的不以為意。
上官雨燕也投來疑惑的目光。
唐驍看著她們清澈中帶著信任的眼眸,心中那份難以啟齒的罪惡感再次翻湧上來。
他臉上的倨傲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複雜的沉重與掙紮。
他沉默了片刻,才艱難地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二位娘娘,接下來我要說的話...絕非我之本意。”
“此事...此事極為不堪,我亦視之為恥。”
他頓了頓,迎著二女更加困惑和隱隱不安的目光,繼續道:“但...皇命難違,我人微言輕,不得不傳。”
“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般為難?”
上官雨燕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的非同小可,輕聲問道。
唐驍閉了閉眼,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從牙縫裡擠出那句話:“陛下...陛下要求二位娘娘...自行...自行設法,從生理上...變為真正的婦人。”
他說完,幾乎是立刻,將從劉如意那裡得來的那本《宮女九式》取出,放在了身旁的桌案上。
那本薄薄的小冊子,此刻仿佛有千鈞之重。
上官姐妹愣住了,一時間似乎沒能理解這句話背後駭人聽聞的含義。
唐驍不忍再看她們的表情,快速說道:“此物...或可...參考。”
他深吸一口氣,給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後一絲善意與餘地:“此事...實在強人所難。若...若你們心中不願,我...我亦可設法周旋,隱瞞過去。”
說罷,他不再停留,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般,幾乎是逃似的,轉身快步走出了大殿。
上官雨墨和上官雨燕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彈。
想明白的她們,感覺巨大的荒謬感和屈辱感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她們渾身發冷。
前一刻,她們還在為皇帝的豐厚賞賜和“恩寵”而感到一絲虛幻的安穩;下一刻,就被這赤裸裸、無恥到極致的要求擊得粉碎。
“無恥!!”
上官雨墨第一個反應過來,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噴發,她俏臉漲得通紅,美眸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昏君!無恥之尤!”
“他怎能...怎能提出如此...如此齷齪的要求!!”
她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找皇帝理論。
“雨墨!慎言!”
上官雨燕的臉色同樣蒼白如紙,但她尚存一絲理智,急忙上前捂住妹妹的嘴:“小心隔牆有耳!莫死了整個上官家嗎?!”
“上官家”三個字,像是一盆冷水,暫時澆熄了上官雨墨滔天的怒火,卻也帶來了更深的寒意。
是啊,她們可以不顧自己的名節,甚至可以不顧那個父親,但家族中還有祖母、母親、以及其他真心疼愛她們的叔伯兄弟......她們承擔不起抗旨不遵,牽累家族的後果。
憤怒之後,是更深沉的無力與絕望。
兩人頹然坐倒在錦凳上,相顧無言。
過了許久,上官雨墨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被唐驍留下的《宮女九式》上。
她咬著唇,像是跟誰賭氣一般,猛地伸手抓過那本冊子,用力翻開。
隻一眼,她的臉頰瞬間紅透,如同染上了最豔麗的晚霞,手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將冊子合上,心臟怦怦直跳。
上官雨燕見狀,接過那本冊子,指尖微顫地翻開,同樣是隻看了一眼,便羞得無地自容,慌忙將冊子壓在了手下,不敢再看第二眼。
姐妹二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內殿之中,隻剩下沉重而尷尬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