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洲市刑警支隊,重案組辦公室。
時間已近午夜,日光燈管發出單調的嗡鳴,將趙誌剛臉上深刻的疲憊勾勒得更加清晰。他麵前的辦公桌上,攤滿了林振宇案的卷宗、現場照片、技術報告,還有那份剛剛送來、證實了薑墨推斷的新法醫報告。
他的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煙霧嫋嫋升起,模糊了他緊鎖的眉頭。
亂了,全亂了
最初的邏輯鏈條看似完美:薑墨出現在密室現場,動機(工作矛盾)、時機、甚至凶器上可能存在的關聯(生物電信號)都指向他。再加上他後續“逃離羈押”、“暴力抗法”的行為,幾乎可以坐實罪名。
但現在,這塊看似堅硬的基石,正被一塊塊抽離。
動機?深入調查後發現,所謂的“工作矛盾”不過是程序員被上司批評後私下的幾句抱怨,程度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遠構不成殺人動機。
凶器?那把特征明顯的匕首查不到任何來源,如同憑空出現。而真正造成初始傷害的獎杯,卻神秘失蹤,這本身就極不尋常。
現場?軍用級的信號乾擾,凶手穿牆(或類似手段)遁走的可能性,還有那枚引發警報的、用途不明的晶體片……這一切都指向一個遠超普通仇殺或激情犯罪的複雜背景。
薑墨在其中,扮演的更像是一個被精準投放進這個複雜棋局的……棋子,或者說,一個被選中的替罪羊。
“難道……真的錯了?”趙誌剛深吸一口煙,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腑,卻驅不散心頭的迷霧。他辦案多年,依靠的就是證據和邏輯,但這一次,證據在互相打架,邏輯也變得支離破碎。
最關鍵的是,薑墨那個小子……他怎麼會如此精準地知道獎杯是凶器?甚至在法醫確認之前?他昨晚冒險潛入現場,真的隻是為了尋找線索,而不是銷毀證據?
就在他思緒紛亂如麻時,桌上的內部加密通訊器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蘭芷汐”。
趙誌剛掐滅煙頭,揉了揉眉心,接通了通訊。
“趙隊,抱歉這麼晚打擾你。”蘭芷汐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鄭重。
“沒事,蘭醫生,你說。”趙誌剛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剛剛收到薑墨發來的加密信息。”蘭芷汐直接切入主題,“他目前安全,並且……他提供了一條關於那個威脅信息來源的技術分析。”
“哦?”趙誌剛精神一振,身體坐直了些。那小子在逃亡途中,居然還有心思和能力做技術分析?
“他通過反向追蹤,鎖定了一個IP片段和數據包特征。根據他的判斷,攻擊源極有可能與一個名為‘暗影織網’的國際黑客雇傭兵組織有關。”
“暗影織網?”趙誌剛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個名字他有所耳聞,是情報部門重點監控的對象,以手段狠辣、技術高超著稱。如果他們卷入此案,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他有沒有提供證據?”趙誌剛追問,語氣急促。
“他將捕獲的特征碼和初步分析報告加密發給了我。”蘭芷汐回答,“我已經轉發給網安部門的同事進行緊急核實。初步反饋……可能性很高。”
她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趙隊,我認為,一個能被‘暗影織網’這種級彆的組織親自發出死亡威脅的人,恐怕……不太可能是我們一開始認定的那個,因為工作矛盾就衝動殺人的普通程序員。”
通訊器兩端都沉默了片刻。
蘭芷汐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輕輕落下,卻徹底壓垮了趙誌剛心中那座名為“薑墨是凶手”的搖搖欲墜的堡壘。
是啊,邏輯徹底通了。
一個普通的程序員,怎麼會惹上“暗影織網”?一個簡單的內部仇殺,怎麼會動用軍用級乾擾和設備?一個倉促的犯罪,怎麼會布置得如此精密,甚至用了“獎杯匕首”的雙重偽裝?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疑點,在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薑墨,並非執棋者,他本身就是棋盤上一枚重要的,被多方爭奪的棋子!而他的“瞑瞳”,或許就是這一切的關鍵。
趙誌剛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積壓在胸口的濁氣。
“我明白了,蘭醫生。”他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沉穩,但更深處,卻多了一絲凝重,“謝謝你提供的消息,也……謝謝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