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車內沉默,他便主動開口,“表哥眼下有些烏青,可是最近沒睡好?”
有人開了話頭,氣氛似乎和緩了些。
赫連??端起小幾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近來天熱,是有些不得安眠,無妨,已經讓太醫開了安神藥了。”
馬車在青石板上穩穩行駛,將街市的喧囂隔絕在外,又隱約可聞。
不多時,阿嬋在外麵輕叩車廂,道:“阿姐,到了。”
此次幾人出行並未興師動眾,暗衛隱匿在人群之中,隨行侍衛也都穿著便衣,混在遊人裡護衛,力求不擾民。
下了馬車,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沭河悠悠,蜿蜒穿過街市,河兩岸燈火通明,如同墜落人間的星河。
河麵上已有不少精致的畫舫緩緩遊弋,河邊百姓們並排著放燈,絲竹聲、笑語聲、叫賣聲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派安寧繁華的盛世景象。
“百姓安居樂業,都是表哥勤政愛民的功勞。”陸雲玨由衷感歎道。
赫連??負手而立。
望著那萬千燈火倒映在河麵的碎金,他不置可否。
自從登基以來,他勤勉政事,開拓疆土,比之曾經隻會縱情聲色、弄得朝綱鬆弛的父皇,不知強了多少。
百年之後史書工筆,他赫連??,也稱得上一代雄主。
今日有不少富家子弟包了奢華畫舫出遊,未免張揚,寧姮提前定了艘中等大小的,不算太奢靡,卻也清雅舒適。
畫舫共有兩層,四人夥同喬裝的德福登上船,進入一層雅間。
裡麵竟然已經有人了。
“參見陛下,王爺,王妃。”女子福身行禮。
德福詫異,這不是上回陛下壽宴上彈琵琶的柳大家嘛,“娘子如何在此處?”
陸雲玨和赫連??對視,他們素日裡不好這些,也不知是誰人安排過來的。
“我讓她來的。”寧姮道。
見到眾人疑惑目光,她眨眨眼,“怎麼,就允許男子瀟灑聽曲?我付了錢,自然也可以享樂,誰的錢不是賺……柳大家,請。”
柳如煙抱著琵琶坐下,信手撥動絲弦。
隻有阿嬋心裡門兒清,什麼聽琵琶,她根本不好這口。
阿姐若是個男子,恐怕沒幾個能好色過她的。
幾人在窗邊坐定,陸雲玨像是變戲法般,從袖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麵是幾塊擺放整齊,色澤金黃的糕點。
“嘗嘗,還熱著。”他將油紙包推到寧姮麵前,眼中帶著溫柔的笑意。
是桂花酥。
寧姮微訝,“你什麼時候買的?”她記得一路過來,並未停留。
“剛才讓小廝快馬去買的。”陸雲玨笑道,眼神明亮,“你上回不是說有點想吃外麵的糕點了麼?這家是老字號,味道還可以。”
寧姮想起來了,自己似乎是某次閒聊時隨口提過一句。
她心中微暖,拿起一塊咬了一小口,酥脆香甜,桂香濃鬱。
“味道不錯,你也嘗嘗。”隨即便自然地將手中剩下的大半塊遞到陸雲玨唇邊。
當著眾人的麵,陸雲玨明顯愣了一下。
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薄紅,似是不好意思,卻還是就著她的手,低頭輕輕咬了一口,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赧然又滿足的暖意。
德福在旁邊看得是欣慰又感慨。
真好啊,好久都沒見到王爺這般開心滿足的模樣了。
赫連??:“……”
然而,等德福不經意轉頭,看見赫連??的表情,心中就是一驚。
陛下是怎麼了,怎麼瞧著心情不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