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事先與方擇約好,他就會提前掛出牌子,告知前來讀書與自習的人,使他們有所準備,然後布置好場地。
陳燕容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
報告的主講是一位三十幾歲,氣質溫婉的婦人。
她用情感充沛的嗓音,向參加報告會的人們說道:“它不是自然天體,而是神的造物,這是確定無疑的!”
“人類的探測技術,已經能夠及時觀察太陽係內的情況,可事先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它的到來,直到它出現在藍星附近,才被人們覺察。”
“全世界的科學家,花費數年時間,卻無法確定它的軌道。”
“它是神的啟示,神有意使它如此奇特,超出人類的理解,以此顯示神的威能!”
陳燕容陷入沉思。
月球降臨,受到影響最大的自然不止她們這些科學家,還有宗教徒。
隨著社會的發展,科學的進步,宗教的領地漸漸退縮,幾乎到了無處容身的地步。
可是月球的降臨,卻瞬間激發了全世界各種宗教信徒的熱情。
陳燕容對這些宗教徒向來不屑一顧。
可如今她的科學信念被撕碎,月球好像在肆意嘲笑著她,以及所有人類科學家的狂妄,他們試圖以自己渺小的智慧,去探究宇宙的真相,卻最終發現,宇宙的奧秘,遠遠超出人類的理解範圍。
這時她反而與這些宗教徒產生了共情。
當然,也隻是一點共情而已。
哪怕信念受到重創,變成廢墟,她也不會放棄重建的努力,她會繼續嘗試理解宇宙,不論它多麼詭譎。
陳燕容在書屋掃視一陣,尋找方擇的蹤影,很快發現他正倚靠在一個書架旁邊,用一種頗為嫌棄的眼神看著正在做報告的女人。
陳燕容好笑地搖搖頭。
這個男人向來對宗教徒很不屑,覺得他們不論年齡多大,都像是精神上的孩子,期待著一個宇宙大家長在無條件地愛著他們。
她走到方擇身邊,揶揄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們嗎,怎麼把書屋租給他們做報告?”
方擇這才發現陳燕容,他笑道:“我隻是不喜歡他們的觀念,又不是討厭他們的人,做報告的這位徐女士找過我幾次,勸我加入審判教派。”
“她們認為月球降臨,是神給人類的啟示,表明最終的審判就要來臨,這時候皈依教派,是最後的機會。”
“我雖然對這個觀念不屑一顧,可是她的人還是挺好的,因為從小受到父母虐待,長大成就事業以後,就致力於兒童保護事業,救濟了不少孩童,總得說來是個不錯的人。”
陳燕容默默地點頭,說道:“現在我倒是有點理解他們了。”
方擇詫異地看她一眼,說道:“你過去可不是這樣的,怎麼了,昨天的嘗試沒有成功?”
陳燕容搖搖頭,說道:“我已經退出研究所了。”
方擇道:“發生什麼事了?”
陳燕容於是將自己花費整晚時間構建新模型,與王餘慶打賭後失敗的經過講述出來。
她說道:“我現在都已經是研究所甚至整個業內的笑話了,哪裡還有臉麵再呆下去。”
“其實相比於打賭失敗的挫折,更大的打擊反而來自月球本身。”
“你可能不了解,對一個科學家,這意味著什麼。”
“整個世界好像都不確定了,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幻覺。”
看著陳燕容仿佛被雨澆透的鵪鶉的可憐樣,方擇又是好笑,又有幾分心疼。
他說道:“不過是沒預測到脈衝星蝕,這算什麼錯誤,萬一這次根本不會發生星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