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欺負人了!”
王名揚非常氣憤!
竟然有人說他的作品囉嗦,讓他把四萬多字壓縮到幾千字。
簡直欺人太甚!
所以他接到弄堂裡的傳呼電話後,連家都沒回,叫輛黃包車就趕了過來。
見到宋編輯就一通語氣強硬的爭辯,壓得宋編輯抬不起頭。
此時此刻,他在總編辦公室門口,聽著裡麵的對話,深深吸氣,努力把怒火壓下。
可以對小編凶,對主編嘛,最好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畢竟對方是衣食父母,掌握著一票否決權和稿費裁定權。
主編的聲音異常年輕,他本以為對方至少三十五六,可這聲音肯定不到三十。
他偷偷移步,探頭朝裡麵看一眼。
果然,是個二十來歲的麵白書生,頭發一絲不苟,穿著質量上乘的長衫,很有派頭。
“這麼年輕的主編?”
王名揚火氣瞬間全部消退。
這人看不懂自己文章的妙處,多半是個南郭先生。
沒準是哪家的公子哥,在小雜誌社過渡下,然後就會去諸如密友、華夏畫報這樣的大刊物去當副總編。
這個可真得罪不起。
他努力在臉上擠出些笑容,琢磨如何不傷對方麵子的前提下達成自己目的,卻沒想那青年主編懶洋洋的聲音飄進耳朵。
“說他囉嗦不過是給他麵子,既然不要,跟他說,他抄襲了金焚世家!”
“什麼?”
王名揚被觸到了逆鱗,一蹦三尺高,什麼忍讓早拋到九霄雲外。
被人指著鼻子罵,這能忍?
他怒氣衝衝大步走進辦公室,額頭和脖子上青筋暴起,拱了拱手,冷笑道:
“倒要鬥膽請教主編,我哪裡抄襲了?”
宋槐嘴唇蠕動幾下,最終悄悄退後兩步。
“哦,你就是春河?”李太常眼皮一翻,斜睨一眼,隨即不屑地挪開視線,點起一根煙。
“呼!”
他長長吐出一口煙,揚了揚手中的稿子,然後“啪”地扔在王名揚麵前。
“人物抄襲,背景抄襲,路數抄襲,結尾抄襲,這還不叫抄襲?”
王名揚一愣:讀書人相互借鑒,這能算抄襲嗎?
他剛要張嘴反駁,卻聽對方連珠炮般開火。
“金焚世家寫民國初立,北洋時期,你這篇紅樓夢醒,也是這個時期。”
“人家寫寒門才女嫁入豪門後的格格不入,你也這麼寫。”
“金焚世家中寫浪蕩子,負心漢,你也這麼寫。”
“金家敗落,你筆下的楊家也敗落。金家幾個姨太太爭寵,你也爭寵。金家小丫鬟談情無果,出家為尼,你楊家丫鬟談情無果,跳河自儘。”
李太常嘿嘿冷笑:“你就是把所有人換個名,金家變成了楊家。”
“這還不叫抄?難道要我給你搞個調色盤?”
調色盤是什麼,王名揚完全不懂,不過眼前小白臉慧眼如炬,自己的確頗多借鑒,做了諸般技法的掩飾,其實不是很顯眼,居然都被他瞧了出來。
不過,王名揚一點不慌,要是這個也算抄襲,那鴛鴦蝴蝶派通通抄襲。
連金焚世家也是抄襲,抄的清末才子佳人文。
“李主編言過其實了。”
“如今流行的就是寒門女入豪門嫁給負心人,家境敗落,主編可以看看市麵上的言情,哪一本不是這麼寫?難道我也抄了他們?”
“現在是新時代,當然寫民國,難道寫滿清?”
“至於格格不入,哪個寒門女入豪門不是格格不入?哪家姨太太不爭風吃醋?小丫鬟被人拋棄,此事新聞報道中屢見不鮮,我取材於報紙而已。恕我直言,李主編你這是純挑刺。”
“你倒是振振有詞!”李太常冷笑,“你這紅樓夢醒,兩人以離散收尾,女主人公帶著兒子艱難過活,同男主人公火車站相遇,未相認,多年後看電影落淚。”
“這又作何解釋?”
“這——”王名揚一時語塞。
要說他這本紅樓夢醒,真正明目張膽抄襲的,就是金焚世家中結尾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