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掉有點可惜了,還是留在身邊,讓他鞍前馬後地伺候自己吧。
李太常將兩份書稿和一本雜誌放在一旁,視線落在了一大堆讀者來信上。
摩登文藝周四發刊,一般要到下周一才會收到十幾封讀者來信。
可這一次,才第二天,就足足三十多封。這說明,讀者們昨天看完就寫了信,然後當天下午或者晚上就寄出來了。
照例,他在厚厚一遝中尋找著熟悉的信封。
芳華的信封被第一眼認出,但是李太常沒拆。
偽粉絲比黑粉還要可惡。
他打開了老粉阿娟的信。
「泥人先生您好:
我是您最忠實的讀者阿娟,您的兩篇小說和那首現代詩實在寫得太好了,在這一期雜誌之前,我多麼擔心《午夜咖啡館》之後就沒有佳作了,那樣我會好傷心,現在充實的感覺又回來了,我照顧起病人都更有了精神......。」
洋洋灑灑好幾張信紙,足有一千五百字。
裡麵仔細談了對兩篇小說男女主的認識以及後續劇情的推測。
“這個小女生,真的好喜歡推劇情!”
李太常正要收起信紙,突然看到最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阿娟還留了工作地址,稱泥人先生如果有親戚朋友需要看病,可以來泳川醫院來找她,整個醫院就一個阿娟。
“原來是泳川醫院的醫生?”
李太常立刻坐直了身子。
這年頭,西醫很吃香,而且會開刀做複雜手術的外科醫生稀少,簡直就是高高在上。
甭管什麼政界大人物,又或者租界大人物,見到高水平醫生都客客氣氣。
泳川醫院在發租界的麥高包祿路,是一家私立醫院,民國二十五年創辦的,在魔都很有名,以外科手術著稱,基本上外國人都在那裡看病。
“這人有價值啊。”李太常舔舔嘴唇。
前世,最有價值的人脈就是醫生、老師了,當然最好是院長和校長,甭管你做什麼生意,這種人脈就是萬金油。
誰家沒個老人?誰家沒個孩子?
有了過硬的這兩類人脈,做起生意來那是如魚得水。
李太常前世的老板,就是這樣發家的。
以後自己如果回歸紅黨,說不定也會被組織派來魔都,到時候搞點藥品或者救治個傷員之類,都用得著。
李太常打開抽屜,將阿娟的所有信都找出來,放入一個鐵盒,鎖在當中的抽屜中。
這才繼續查看讀者來信。
「親愛的泥人哥哥。
你好。
我今年17歲,卻感覺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現在我準備去死。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說不定,我正在窗外看著你呢。」
李太常轉頭看向窗外,藍天白雲,卻打了個寒戰。
“病嬌啊!”
「我已經把哥哥的《午夜咖啡館》、《他從地獄來》、以及《紅樓夢不醒》讀了二十七遍,每一遍都讓我更確信——我就是你的梨衣、你的蕭薰、你的沈有情......
昨天下雨,我就站在你們編輯部樓下的梧桐樹下,整整三個小時,就像梨衣等著男主角那樣等著你。
但你沒來,我失望透頂地離開,下一次我就要上樓了......」
“啪嗒!”
李太常點燃信紙和信封,燒成灰撒在窗外。
“安息吧!”
他雙手合十祈禱,然後繼續看信。
除了十幾個老粉外,還多了不少熱情洋溢的女讀者,對兩篇小說和那首情詩大加讚賞,很多都留了地址,期盼著泥人先生回信。
有些人不約而同地提出,如果作者已經完成整本小說,希望能相約某地,提前看稿,為此願意支付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
另外有些熱情洋溢的女讀者把泥人先生當成了最知心的樹洞,不由分說地要同作者分享從來沒有對彆人說過的大秘密,這些信紙往往都是皺巴巴的,可見女讀者邊寫邊哭,羨慕葉凡和梨衣、蕭炎同蕭黛、陳天若與沈有情的愛情,讀來讓人心碎。可惜情節大多是被人拋棄、真心換不來真心的老套情節,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還有個筆名為“硯秋”的讀者自稱是長途汽車公司的,可以以員工價八折優惠購票,隻要泥人先生願意給她提前看一期,她就歡迎作者隨時找她買票,一天限購四張。
還有些讀者不求書稿,隻求簽名,甚至作者的簽名照片。
有七八個自信的女讀者寄來了自己照片,請求約會。
李太常仔細研究了半天,有點失望。
大多數照片都不太符合他的審美,隻有一個叫蓮兒的還不錯。
“作者也是有底線的,怎麼能隨便同女讀者見麵,談情說愛呢?”
還有一些是常規來罵的,比如「用詞用語粗劣,毫無文筆可言」、「小說沒有思想,詩歌狗屁不通」.......
李太常把這些都歸類為同行,不是其他雜誌社的編輯就是作者。
把所有黑子扔進垃圾桶,最後,李太常拆開了芳華那個粉紅信封。
首先掉出來的是一張照片,撿起來拿在手裡,一個顧盼生輝的大美人就出現在了李太常的眼前。
這是一張四寸照片,白色背景下,女子身穿一款從未見過的誇張收腰旗袍,細枝碩果,儘顯好身材,手拿一柄精致的團扇,桃花眼柳葉眉鵝蛋臉,稱得上麵容精致漂亮。
照片右下角印著小字:王開照相館。
“這——是個真美女啊!”
李太常眼睛閃閃發亮。
這年頭,可沒有美顏。
這女子看起來二十多歲,雖然看起來不像女學生,但是考慮到去照相館拍照肯定化妝,二十歲化妝成二十六七歲也不過分。
能穿這種稀有款式的旗袍,在王開照相館拍照,家境應該也不錯。
這是個富家女。
他打開折成一個心型的信紙,還是那種右下角有咖啡勺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