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斑駁地落在一張被咖啡漬染黃的賬本上。
空氣裡漂浮著酒精和咖啡混合的氣味,陳舊又疲倦。
伊森推門進來的時候,聽見了門鈴發出的那聲清脆“叮——”,然後就看見瑪麗·梅森正趴在櫃台後,在翻看著什麼。
她穿著一件灰白的外套,袖口挽到手肘,頭發紮得利落,手指修長。那模樣不像醫生,倒像個準備解剖世界的藝術家。
伊森打招呼:“早上好,你今天沒課嗎?”
“隻有上午沒課。”瑪麗頭也不抬:“壞消息:我們欠了藥房三千塊,電費單也來了。”
“好消息是?”
“診所還沒被封。”
伊森從袋子裡掏出兩杯咖啡,放到桌上。
“獎勵你隻有半天的空閒還來兼職。”
瑪麗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這是沒有意義的賄賂,我還是要收你80美元的。”
她原本跟伊森約定時薪20美元,伊森覺得算起來很麻煩,最後定下來上午、下午、晚上,各80美元。聽起來比時薪20美元要多,但這幾乎是醫學生實習的最低工資了。
“80美元就有個美好的上午,太劃算了!”
櫃台上堆著幾份病例、幾張收據,還有一隻新買的聽診器。
瑪麗翻開賬本,指尖在數字上滑動。
“你離破產還有五天。”她淡淡地說。
“比我想的多兩天。”伊森笑了笑,“你不覺得這是積極的信號嗎?”
“積極?你上次說積極的時候,這裡差點被衛生局關門。”
“那說明我至少是個有信念的人。”
瑪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一向不信神,更不信“信念”能換來租金。
兩人一起坐下喝咖啡。
“在你來之前,我接待了兩個病人。”提起病人,瑪麗似乎來了一些精神,“一個打架打破了頭,一個被砸到了腳。”
伊森:“哇哦!你要是再努力一點,我現在能請個護士了。”
瑪麗:“你連我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你還想請護士?還有,為什麼是我努力?”
“我也在努力。”伊森靠在門框上,打量著那盞閃爍的吊燈,“不過這燈要是繼續這麼閃下去,我覺得咱倆可能得去看眼科了。”
“叮——”門鈴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咖啡時間。
一個年輕的快遞員捂著手臂進來,神情有些痛苦。
“抱歉,我受傷了……聽人說這兒收費比較實惠。”
“躺好。”瑪麗利落地起身。
伊森也戴上手套,走過去問:“怎麼弄的?”
“拆箱子的時候,不小心割到了。”
“典型的切割型創傷。”瑪麗邊說邊檢查傷口,“淺層切口,不用縫合,簡單處理就可以。”
她清洗、包紮、貼藥,一氣嗬成。
伊森在旁幫忙遞工具、剪繃帶,當好助手的角色。
五分鐘後,病人坐了起來,輕輕碰了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臂,然後的一臉的如釋重負。
“需要多少錢?”他掏出錢包,露出裡麵皺巴巴的紙幣。
“二十美金。”瑪麗報了個折中的價。
“啊?醫生真是好人。”
“是嗎?歡迎下次再來!”
快遞員道了謝,輕快的走出門去。
瑪麗將錢放進收銀台:“你看,這就是我們最常見的病例——廉價勞動力的代價。”
伊森:“我們的知名度在提升,而且你沒發現嗎?他們很信任我們。”
瑪麗哼了聲:“或者隻是簡單的窮。”
“這世上隻有一種病,窮病。”伊森鬼使神差的想起前世的一句台詞。
瑪麗:“窮是一種病的話,那我們都病的不輕!而且這種病還會傳染!你的同情心會讓我們關門!”
“放心,關門前我會給你遣散費的。”
瑪麗瞪了他一眼,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們正要收拾桌麵,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中年男人踉蹌著闖進來,兩手緊緊按著肚子,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他聲音嘶啞:“醫生——救……救命——”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撲倒在地板上。
“急診!”瑪麗的聲音和動作同時發起,她俯身檢查呼吸:“脈搏弱、血壓低,可能是外傷失血。伊森,關門,拿無菌包!”
“明白!”伊森立刻戴上手套,拉下百葉窗,把“Open”翻成“Closed”。
空氣瞬間緊繃。
男人的襯衫被血染成深紅,腹部有一條長約十五公分的劃傷,邊緣整齊。
瑪麗一看傷口,呼吸微滯:“刀口……不是工傷,像是被砍傷。”
“出血量大約六七百毫升,有輕度休克反應。”伊森補了一句。
血味濃得讓人喉嚨發緊。
兩人合力將他抬上手術台。病人意識模糊、呼吸淺,皮膚已經呈現出失血後的蒼白。
瑪麗快速檢查瞳孔反射:“昏迷狀態,血壓八十,脈搏弱——得馬上止血、縫合。”
“明白。”伊森拉下手術燈,遞上止血鉗、縫合針線。
燈光打在病人身上,皮膚的蒼白幾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