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破損的大門重新關上,把外頭的風雪和唾沫星子都隔絕在了一邊。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鄭雲靠在門板上,那股子剛才懟天懟地的狠勁兒瞬間卸了個乾淨。他順著門框滑坐到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手還有點哆嗦。
溫素裹著被子坐在炕沿上,看著地上的男人。
他赤著的上半身全是抓痕,左胳膊上那道為了保持清醒劃的口子還在往外滲血珠,被冷水泡了一宿的皮膚泛著青白。
“喂。”
溫素嗓子啞得像吞了把沙子,踢了踢腳邊的臉盆,“還活著嗎?”
鄭雲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扯著嘴角苦笑了一聲。
“差點就交代了。”他語氣裡透著劫後餘生的疲憊。
鄭雲撐著膝蓋,費勁地站起來,走到桌邊倒了杯涼水灌下去,“林有德那個蠢貨,把門從外麵鎖死了。”
溫素沒說話,隻是默默地從床上起來,去拿了自己平時常用的藥箱。
“過來。”她指了指炕邊。
鄭雲愣了一下:“乾啥?”
“上藥。”溫素瞪了他一眼,“你那手上的傷口再不處理,回頭感染了廢了,我這剛領證就得守活寡?”
鄭雲咧嘴一笑,帶著點痞氣,乖乖坐到了炕邊。
溫素拿著棉球沾了酒精,給他擦拭傷口。酒精蟄得肉疼,鄭雲肌肉緊繃了一下,卻一聲沒吭。
“昨晚……”
溫素一邊纏紗布,一邊低聲說道,“你是真能忍。我紮你‘十宣穴’放血的時候,你連眉毛都沒皺一下。那可是十指連心。”
“疼啊,怎麼不疼。”
鄭雲看著她低垂的眉眼,聲音低沉了下來,“但疼點好。疼了腦子才清醒,才不會乾出畜生不如的事兒。”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溫素的手腕上——那裡也有一圈青紫,是他昨晚藥性發作失控時捏的。
“倒是你,下手夠狠的。”鄭雲指了指牆角的冷水桶,“那一桶接一桶的井水往我頭上澆,也不怕把我澆出個好歹來。還有那個什麼……大椎穴?你那一針紮下去,我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火是下去了,命也去了一半。”
“那是泄熱的。”
溫素係好紗布,把剪刀往桌上一拍,沒好氣地道,“不用猛藥,壓得住那給種豬用的催情散嗎?林有德那個老王八蛋,下藥是真黑,我看他是成心想讓你暴血管而亡。”
提起林有德,屋裡的氣氛冷了幾分。
鄭雲看著溫素,眼神變得認真起來:“素素,這婚雖然是逼不得已結的,我鄭雲是個糙人,但我說話算話。既然結了婚,以後我就是你男人。林有德和林大強欠你的,我會一筆一筆替你討回來。”
溫素心頭一跳。
“行了。”
溫素耳根有點發燙,彆過臉去收拾藥箱,掩飾著嘴角的微揚,“先把衣服穿上吧,彆回頭真感冒了,還得我伺候你。下午我們去一趟公社。”
公社,婚姻登記處。
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斑駁的木櫃台上。辦事員是個戴著眼鏡的大姐,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狐疑地打量著站在麵前的這一男一女。
這一對兒,看著實在是……太特彆了。
男的高大英挺,雖然換了身乾淨衣裳,但那手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臉上也帶著幾分未消的病容和狠厲;女的雖然長得清麗脫俗,但眼底是大病初愈後的青黑,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這哪像是來結婚的?倒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