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回到《權宦》劇組時,整個劇組的氛圍已經變了。
不是因為他拿下了徐克新片的男主。
而是因為,今天是他在《權宦》劇組的最後一場戲。
兵敗,自縊。
這是魏忠賢這個角色的終點,也是陳明在這部戲裡的落幕。
當他走進片場時,卻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偌大的攝影棚裡,站滿了人。
所有今天沒有戲份的主要演員,竟然一個不落地,全都到了。
劉天王收斂了慣常的親切笑意,隻是對他點了點頭,眼神複雜。
飾演東林黨首,在戲裡與他鬥了一輩子的馬德華,此刻神情肅穆。
就連飾演皇後的蘇曉雪,也安靜地站在一旁,眼眶微紅。
他們不是來看熱鬨的。
這是無聲的道彆。
既是送彆魏忠賢這個角色,也是向陳明這位用演技征服了所有人的演員,致以敬意。
導演張海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走到陳明麵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陳,來了。"
"張導。"
張海看著他,沉聲道:“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去吧。”張海朝化妝間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化上妝,送九千歲最後一程。”
陳明沒有再多說,轉身走向化妝間。
當他坐在鏡子前,化妝師開始為他上妝時,他閉上了眼睛。
他沉浸心神,不再理會周圍的動靜。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鏡中的那個人,眼神已經變了。
一個小時後,化妝間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蟒袍的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
他瘦得厲害,臉色慘白,眼窩深陷,嘴唇乾裂,花白的頭發淩亂地披散著。
華麗的蟒袍掛在身上,再不見昔日的威風,隻剩落幕的淒涼。
他無視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徑直走向那個早已布置好的場景。
那是一座破敗的古廟,蛛網懸梁,佛像蒙塵。
這裡,就是一代權宦最後的歸宿。
陳明在蒲團上坐下,神情木然。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此刻的狀態所震懾,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張海通過對講機,下達了指令。
“各部門就位!”
“Action!”
戲,開始了。
鏡頭裡,魏忠賢被圍困於此,大勢已去。
窗外,是圍兵的火把,是兵甲碰撞的聲響。
魏忠賢站起身,走到那麵落滿灰塵的銅鏡前。
他伸出手,用袖子,仔仔細細地拂去蟒袍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埃。
然後,他拿起梳子,對著鏡子一絲不苟地梳理著花白的頭發。
監視器後,張海死死地盯著屏幕。
所有圍觀的演員,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看著那個身影,仿佛真的看到了三百多年前,那個權傾天下,又一敗塗地的九千歲,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維護著自己最後的體麵。
梳理完頭發,魏忠賢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精致的胭脂盒。
這個動作,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打開盒蓋,用小指的指甲,輕輕刮下一點嫣紅的胭脂。
他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為自己蒼白乾裂的嘴唇,上了一抹紅。
這個細節,是陳明自己加的。
在劇本圍讀時,他曾和張海探討過魏忠賢這個人物的起點。
他入宮時,隻是一個活不下去的街頭無賴,他第一次見到受寵的妃子,看到對方唇上那一抹鮮豔的紅色時,是什麼感覺?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見到何為尊貴,何為美好。
那是他往後用儘一生,用最肮臟,最血腥的手段去追逐的幻影。
如今,大廈將傾,塵埃落定。
他終於可以,親手為自己塗上這一抹他從未真正擁有過的尊貴。
鏡中,一個嘴唇殷紅的白發老翁,正無聲地看著他。
魏忠賢笑了。
他放下胭脂盒,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段三尺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