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凱秦素雲!
把珍珠給了蘇老爺子之後吳凱就離開了,可是葉玲和曾妮都留了下來,喜歡珠寶是女人的天性。
回到家裡,他開上車,帶著秦素雲到了鎮上,買了一些掃墓要用的物品。
吳凱這一支可以說是人丁單薄,這裡掃墓都是一支一支去的,所以每年的掃墓都是吳凱自己去,或是秦素雲跟著他一起去。
秦素雲家裡也奇怪,她隻掃虎子爺爺和奶奶,從來不給虎子父親掃墓。
虎子爹這麼多年一直沒回來,村裡就有人說,虎子的爹已經死在外邊了,至於是死在哪裡了就沒有人知道了。
農民工是很可憐的,居無定所,行蹤漂泊,可是死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親近的人,那真是就要死在異地他鄉了,顯然虎子爹就是這麼一種情況。
前幾年秦素雲給他建了一個衣冠塚,但是每年掃墓秦素雲從來都不去,隻是讓虎子過去給他爹掃墓,自己隻是遠遠地看著。
村民們有的說是秦素雲接受不了虎子爹死去這個事,但是秦素雲從示跟人說過,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掃墓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紙錢、酒、雞鴨等物件。
該買的東西都買了,秦素雲回到家裡就是一陣忙,殺雞又殺鴨子,還不讓人幫忙,不過她弄得很有樣子,一看就是清明。
第二天一早,吳凱便帶著秦素雲她們娘兒倆上山了。
吳凱的爺爺奶奶葬在一起,就在烏山不遠處,他父母的墳也在那裡。
因為從小就沒有見過父母,吳凱跟他爺爺更近,所以每次掃墓都是先給爺爺掃墓。
他先把墓前的那些樹枝子給砍掉,又鋤去了雜草,然後秦素雲幫他燒了紙錢。吳凱拎著一壺水酒坐到了墓前,他看著墓碑,想起往事,神情漸漸悲傷。
“老頭啊,你死早了。”吳凱木木地看著墓碑,說出了心中所想。
“我從小就沒有爹娘,可能見過吧,不記得了。小時候,彆人都有爹有娘,而我隻有爺爺,村裡人說我們家是一雙筷子,兩條光棍。他們明裡是白眼和冷笑,背地裡是難聽的閒言和碎語。不過能快誰呢?就怪你不會生子,生了個短命的兒,我也不會投胎,找了一個短命的爹。”
“你也可憐啊,一輩子就好點酒,可你不會生子,也不會生女兒。人都說你女兒我姑姑嫁了一個好人家,可到頭來你連女兒女婿的一杯水酒也沒喝上。為了供我上學,你連這私下點念想都給斷了,想喝酒時就去彆人家裡,弄些人家不要的酒槽來泡水喝。”
“我也是個不肖的孫子,本來想上個大學,好好賺錢養你,沒想到最後成了一個混混。成了混混,我也想有一天混出個模樣來,風風光光地回家鄉,所以每次打架我都衝在最前頭,那時就是讓我殺人我也會去做。”
“我就是一個混混,可能天生就是一個混混。記理村裡來了一個會熬酒的師傅,就朱大昌家糧食有剩餘,就在他們家熬酒。老頭你又去揀人家扔掉的酒槽泡水喝。不想朱雲那個小子看到了,他罵你是吳老狗,是老乞丐。對,你年紀大不跟這個小孩計較。但是我不乾了,我追著朱雲揍他,從村頭追村尾,在他頭上開三條口子,打到他跪下求饒。要不是葉嬸子攔著我,我可能已經把那小子弄死了。那一年,我應該是八歲,也是那年,老頭
你死了。”
“你死了也是因為我吧,我把你氣死的,我隻知道朱大昌恐嚇了你,說要把我送到少管所,也不知道你那時是不是給朱大昌下跪了沒有。不過那時我發過誓,將來一定要讓朱大昌給我跪回來。”
“要說咱們爺倆有什麼好處,就是賤命一條老天都不收,所以我才活到了今天,可惜啊,你怎麼不多活兩年,你再等我幾年,你就能過上好日子。你這一輩子的苦就白受了。一天的福都沒享啊。你兒子沒心疼你,你女兒沒心疼你,可你孫子心疼你啊。”
“臨到下葬你也沒有一件體麵衣裳,就是那一身的破衣爛衫,如果不是素雲手巧,用被單給你縫了一身衣裳,你就穿著破衣去下麵了。”
“這麼些年了,雖然你看不到,可我一直都在往上爬。我隻求不再過以前的那種日子,以後跟著我的女人和孩子也不再過那樣的日了。你這一輩子都被叫做吳老狗,我不服,你是吳大仙,不是吳老狗。”
秦素雲在一邊聽著,聽著吳凱這一番如泣如訴的悼詞,就連秦素雲也沒有想到,表麵風光無限的吳凱心裡還有那麼多,那麼深沉的傷悲。
聽著他的訴說,秦素雲感覺一切都不遙遠,一切近在眼前。
不管是吳大仙拿酒槽泡水喝的事,還是吳凱拿著板磚滿村裡追朱雲的事都恍如昨日一般。
吳凱說完了心裡話,可他哀思還沒有完全寄托出去,於是他挺直了身子,用一種蒼涼的語調唱一首已經湮沒多的江南小調。
“江南崎嶇煙雨路,黃泉道上鬼難纏。
送你柳條千百根,趟過江河險又深。
磅你黃紙三千尺,打點小鬼好上路。
送你錫壺一斤三,日日暢飲賽酒仙。
送你棉衣三指厚,朝朝溫暖忘天寒。
送你千層羅漢鞋,一日行它百裡遠。
送你三尺白紙扇,給你遮日又送涼。
給你aa17e8六9一雙竹筷子,珍饈美味任你嘗。
還有三項乃我願,你在陰間聽真明。
我隻願,一層又一層,地獄無有十八層。
我隻願,一山以一山,他年與你再相見。
我隻願,一彎又一彎,餘生儘餘你平安。”
吳凱這首歌叫十送,是老輩人唱給死去親人的,歌詞簡單而直接,道儘了對親人的思念,常常會唱得人心碎。
虎子這孩子還小,可是也聽出了個中滋味,他抬起頭來問他媽“娘,凱哥在唱什麼?”
秦素雲拍拍虎子的肩膀,說“這是一首很古老的江南小調,凱哥他想爺爺了。”
虎子隻是哦了一聲,看著吳凱的背影不再說話。
吳凱那邊唱完了,心睛輕鬆了不少,他把壺裡的酒灑在了墓前,算是給爺爺喝了。
這時的吳凱再也抑製不住自己了,他哭了起來。
秦素雲這時走了過去,將吳凱的頭抱在自己懷裡,有無言的行動慰藉這個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