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衍能感覺得到他的視線在逐漸清明恢複,他修長冷白的手指輕抬,扯開覆眼的雪色綾緞。
在一片死寂的安靜中,他很忽然的開了口“我平生從未開口求過人。”
染白指尖微頓。
“這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染白看到年輕的王那一雙狹長淩厲的眼眸,似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蘊了無數涼薄和危險,此刻倒映著她的影子。
他說“算我求你。”
他背脊線條筆直孤挺,那一張沒有了雪色白綾遮掩,驚鴻一現,神明也似的容顏,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清絕冷傲。
當初林家滿門抄斬,九族連誅的時候他未曾開口向墨擎蒼求過一句;當初墨擎蒼無情賜死他母妃的時候,他未曾開口求過一句;當初那些人奉皇命,挑斷他手筋腳筋的時候,他也沒有開口求過一句;當初與謝錦書相遇,那小公子碾壓著他指骨笑著說救他的時候,他還是未曾開口求過一句。
數年來,
被誣陷,被折辱,被踐踏,他不在乎。
數年來,
哪次不是殺機四伏,九死一生,他從始至終不提求字。
是因為他知道,他明白,他清醒。
是因為他冷靜,他理智,他驕傲。
這樣絕傲又自負的人。
在這樣一個寂靜無聲的子夜,以那樣平靜又矜貴的語氣來說出這個鮮血淋漓的字。
他的風骨和傲氣不允許他低微到塵埃裡,所以即使再傷,再痛,再絕望,他依舊永遠深沉,睿智,風輕雲淡。
他如今,
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帝王啊。
卻愛不能,求不得。
染白靜靜聽著。
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她笑“你是想逼我親手殺了你?”
她答應了墨離衍解毒,就等於答應了墨離衍去死。
她會欠了墨離衍一條命。
不管墨離衍說什麼,染白都不可能同意“我不在乎死。無論你為的是什麼,也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如果墨離衍有能力,
大可以直接采取強製措施。
可是他如今一邊是控心蠱尖銳凶猛的發作,一邊是失血過多隨時可能處於昏迷的狀態。
根本不可能動手。
墨離衍看著給他處理傷口的染白,聲線啞的不成樣子,固執到極致“可我在乎。”
染白眸也不抬的淡聲回答“我的命,我說了算。”
“隻要我活一天,你就彆想用這種方式解毒。”
年輕帝王長睫微垂,眸底深處掀動著幽沉的情緒,心臟跳動的力度伴隨著尖銳的刺痛,連呼吸也是難的。
他看起來很像是靜止的畫中神明,隻是眼神在微微搖晃著,眸光寸寸破碎。
染白平直問“為什麼控心蠱的解藥對你沒用?”
“服用了其他藥物後,發生改變。”墨離衍並沒有隱瞞,回答了染白。
染白停頓了下,若有所思“那既然你的血可以緩解我的蠱毒發作,我剛剛又服用了你的血……是不是我的血液也可以幫你壓製?”
幾乎是在染白說出這一句話的第一個字時,墨離衍心底就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直到聽完了染白說的話,他眸色深暗,似是凝聚著風暴的深海,還不到下一秒,就已經否定的毫不猶豫“不可能!”
染白很平靜的反問“不試試怎麼知道?”
說完之後,還不等墨離衍任何反應,染白就已經拿起剛剛墨離衍用的那一把鋒利匕首,直接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割開了一道血痕,將腕間抵在了帝王薄唇邊,隻吐出一個字“喝。”
墨離衍氣的咬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刀尖上擦過的“沒用。你彆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