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晴天搖搖頭,乜斜著我笑,“你們都喝醉了,現在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我不跟你們喊口號,我現在已經活得很好了,”她轉頭笑著向小易說,“我爸媽不是吵嗎?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有我自己的家,我爸不是最喜歡助人為樂嗎,沒關係啊,他花他的錢,我沒有什麼心疼的。我有一個朋友一樣的老公,還有一個情人,哈哈哈哈,嚇著你了吧,我有情人!這是什麼呀?這是一妻多夫啊,這是現實版的女尊啊,我有什麼不滿意的,我滿意的很!”
我恍恍惚惚的去推還在掩麵哭泣的老劉,“劉哥,大家都積極向上了,我們都正能量了,我們要讓小易看到生活的希望,快,劉哥,喊出你的slogan,彆羞澀!”
我們都喝醉了,所有人都推推搡搡去拍老劉,老劉架不住慫恿,一時激昂的站起來,從無名指上摘下他的戒指,徒留指腹上一圈深深的印痕,他拿著戒指衝到門口,奮力的拋向泳池,“我不要了!我摘下來了,這個婚姻,我放下了,我要重新開始!那個人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不是我不要她,我無愧於心!誤會怎麼了?初戀怎麼了?什麼都不重要!我心裡還惦記著她,我還放不下她,又怎麼樣?我就知道她這輩子她都掙脫不了我,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女兒,隻要有女兒在,我們永遠都會有機會見麵的,隻要有女兒在,她永遠都是我的親人。等我越來越老了,我年紀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的時候,我就不信再過30年,她還能健身嗎?她還能工作嗎?她還不是跟一群老太太老頭一樣去跳廣場舞,我就追她到敬老院去,我就不信我這輩子挽不回她,我就和她死磕到底了!這麼想想我什麼都不怕了,真的,我也不憋屈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我要重新來過!”
大家越說越嗨,越說越起勁兒,也越喝越高。
不知道是誰把音樂的聲音調得更大,音符“咚咚咚”的敲打在身上,我們站起來,狂魔亂舞似的跳動著,宣泄著。
至少在這一刻,我心裡前所未有的放鬆快樂。
每個人都在負重前行,每個人的肩上都有壓力,那重重的大山會壓倒我們嗎?不快樂於生活而言就那麼重要嗎?老劉說的對,擊不倒我的,都終將使我強大!
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總想著那些已經發生的不快樂,不是對不起自己未來的每一天嗎?
就把每一天當做狂歡一般的末日來對待,當做無愧我心的飽滿的新的一天來對待,又怎麼樣?忘了時間,忘了空間,忘了所有的那些人事,太陽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而推遲升起。
恍惚間,小易好像也笑起來,是那種發自肺腑的真心的笑。
這樣,真好
宿醉之後的頭疼欲裂再次襲來。
第2天早上,我是被賈晴天的尖叫聲驚醒的。
老劉已經報了警,警車很快就來了。
我全身瑟瑟冰冷,安途一邊緊緊抱著賈晴天,一邊緊緊攬著我。
老劉衝在最前麵,配合著警察的詢問。
泳池中,麵目向下的小易,身體已經僵直冰冷。
警察勘察了現場,抬手問老劉“這戒指是他的嗎?”
老劉沒敢接,“這、這是我的戒指我昨天喝多了,從門口扔下來的。”
警察點點頭,“根據現場的初步勘查以及監控錄像,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應該是想要來泳池裡撈起這枚戒指,結果不小心,腳勾到了泳池邊的網兜,被絆了下去,又因為喝醉了酒,掙脫不上來,這才意外溺水身亡的。”
我和賈晴天不能抑製的哭起來。
灰蒙蒙的晨霧還沒有散去,警車的鳴叫環繞在背後,我們4個人沉默著走出彆墅,各自上車,心裡各道珍重,卻誰都沒有說出口。不說再見或者是最好的祝願,我們因陌生而彼此肆無忌憚地卸下防備,如今陌生儘去,又到了該重新穿上鎧甲各自上路的時候。
隻是對小易,我們都心懷悲戚,這一天的勸說,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段直麵內心的血淋淋的記憶,成年人的世界沒有聲嘶力竭,隻有蠅營狗苟,有時逃避也需要一種委曲求全的勇氣。
小易的生命走到了終點,但我們的人生還將繼續下去,儘管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但求生欲一直都被銘刻在dna裡,迎接命運的敲打,也不放棄向前的勇氣。
再見,小易。
再見,平凡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