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式穿越!
台下在給沈滄唱生日快樂歌。
他許了願,目光掃過台下的人群,在場地中間忍不住頓了頓,那裡空出來一個座位,在一片歡騰的熱鬨裡顯得很是孤零零的,如同一幅拚圖上缺了的一塊,突兀又顯眼。他記得顧長行下去的時候好像就是坐在那裡的。
沈滄心裡微微地動了動,那種缺口並不大,就隻是高朋滿座裡空餘的一個座位,但一旦注視到了,就悄悄醞釀成一淺汪遺憾。
“滄哥,過來切蛋糕了——”還不等他再細想那一瞬的情緒,那邊易還安喊了他一聲,並點名要求自己的那一塊上麵必須有水果,平仔笑嘻嘻地把蛋糕刀遞給他,氣氛就又熱鬨了,他笑著走過去,那汪遺憾頓時被熱烈蒸發掉,消弭無蹤,不再可尋。
“生日快樂!”
沈滄正對著那個精致的蛋糕斟酌著怎麼下刀合適,頭上就“砰”的一聲,炸響了蓄謀已久的彩炮,紛紛揚揚落下細雪一樣的碎花,一張條幅喜慶地垂下來祝沈滄同誌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滿堂的喝彩、祝福、掌聲轟然作響,她們在底下一起合聲呐喊,聲音彙聚成湧起的浪潮“祝沈滄同誌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他被人群簇擁著,在漫天落下的金粉和彩紙裡,沒有看到那個身影。
顧長行把一室的熱鬨都關在了門裡。
一醉是借的陶老板的手機給他打電話,也不便多說,隻說今天花照水在電視上看到一則新聞,知道旭朝至今有七百年曆史,等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之後,當場情緒就失控了。偏生今日玄淨出門買書,一醉武功尋常,不是花照水的對手,萬不得已,隻能打電話給顧長行求援。
等他趕到的時候,場麵已經有些混亂了。
“和尚不在,這小子力氣太大了,貧道根本攔不住他。”一醉苦笑一聲,持著拂塵的虎口震裂了,肩頸的地方一道很深的淤青痕跡,想來是在動手的時候留下的,現下已然泛著烏,顯然力道不輕。
花照水幾乎是發了瘋,他在大街上拉著一個路人便詢問“寧州流火山莊在哪裡?”,兩眼通紅,大約是哭過了,細看之下滿布血絲,又或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方才一醉一試之下,被他外溢的真氣震出數米。隻是好在他隻顧著攔人詢問,並無主動傷人之意,這才沒在顧長行回來之前釀成大禍。
“你家是在夏明市嗎?”
“你問彆人吧?咱這兒沒這地方。”
“你家大人呢,怎麼在這兒瞎鬨呢?”
有些不明所以的行人瞧他長得好看,以為是什麼整蠱節目,未免失了儀態,倒還好聲好氣地答上幾句,說不知道,沒聽過,或者問具體在哪裡,可花照水又哪裡說得出所以然來?七百年的人事更迭,雖不至於滄海化作桑田,疆土已擴,地名已改,再找不到一點過去存在的痕跡了。
天地茫茫,竟然無一歸處。
他看到那條消息,從陶老板家裡衝了出來,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周圍全是陌生的小樓街巷,水泥混凝土澆築的城市裡沒有一點他熟悉的影子,他唯一熟悉的那些人又是讓他遠離故土的“罪魁禍首”,就隻能失魂落魄的站在街口,把每一個經過的行路人當做救命稻草。
可當真溺水的人,又怎麼能指望一根柔弱易折的稻草呢?不過是沉下去之前絕望的不甘罷了,肺腔裡灌滿濁水,卻固執地還要伸出手去,握住一線虛假的可能。
一醉又是解釋,又是賠禮,把那些無辜受累的路人哄勸著離開,卻架不住旁人的好奇。人群不遠不近地圍攏成一個散漫的圓,既不敢上前,也不願離去,議論著,點評著,竊竊私語,表情模糊,閃光燈和快門聲此起彼伏,像趴在獅子屍體上貪婪進食的禿鷲。
“彆拍了!我說都彆拍了!”顧長行守在花照水旁邊,他一靠近,花照水的情緒就更加不穩定起來,似是把敵意都放到了他和一醉身上,又有不明所以的路人夾在其中,他怕路人刺激到花照水,又怕花照水傷害自己,無暇分心管顧旁觀的人群,進退兩難。
有幾個躍躍欲試的小年輕交換了一個嬉笑又頑劣的神情,把手機交給同伴,打開直播,清了清嗓子,刻意又做作地朝花照水走過去。
“彆惹事。”顧長行冷聲開口,語調裡淬著冰,那一眼鋒利的像出鞘的劍。年輕人被駭住了,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他在同伴“彆慫啊”的起哄聲裡猶豫,然後被趕來的一醉強行帶了下去。
無力感和憤怒在顧長行心裡交織成濃幕的陰雲。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在旁人鄙夷又憐憫的目光裡,無能為力,苟延殘喘。
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六月的天氣多變,晴雨總沒個準頭。
再好看的熱鬨也比不得真真澆在自己身上沁涼的雨水,雨一下起來,圍觀的人群就漸漸散去了,後來再下得大了,就隻剩下幾個住在附近的居民,還探著頭好奇地往外張望。
花照水仍然不肯走,固執地站在原地,兩眼空茫茫的。顧長行站在一旁唯恐他出了事,又怕貿然上前惹來他攻擊。雨水分毫不講情麵的澆下來,t恤淋的透濕黏在身上,寒冷如刃切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