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沒幫上什麼忙,不是在同你客氣。本來江以然在劇組也就聲名狼藉,我不過是順水推舟撩撥了一下。化妝師的爆料其實是個餌,願者上鉤,營銷號需要流量博關注,誰咬鉤了便是誰,後麵的事情也隻是根據他們的反應來給證據,裡麵並不包括那個女孩兒的身份,所以——”
“就看我和那位不知名的‘熱心網友’是誰給誰背鍋了。”
他略略揚起一側眉峰,從長袖善舞的圓滑外表下,透出一股淩厲的鋒芒來。
像一把藏在匣中的古劍,於無聲中出鞘了一寸。
這個認知讓沈滄覺得有些新奇,他知道顧長行一直在遮掩著什麼,但少年人實在太善於偽裝,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動聲色,不露鋒芒的,狡黠地像一隻滑不留手的狐狸。偶爾張揚出一點,就如同豔華敷彩的畫卷露出一角,山水萬重,引人想一睹全貌。這個發現可遠比江以然的傾塌對他更有吸引力,沈滄忽然不想再從顧長行嘴裡聽到江以然這個名字了,甚至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粥是溫的,酒是暖的,他們相對而坐,分明有那麼多話可以說,卻提這樣一個人,未免掃興。
“你說從前沒有交集,他卻能因為一件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記恨這麼久這個人自卑,內向,自尊心卻很強。”顧長行接著道,他吃飯細嚼慢咽,姿態很好看,絕不肯在嘴裡有東西的時候說話,這下說了這麼半天,碗裡的粥一口沒動,沈滄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到碗裡“先吃一會兒再說,免得都涼了。”
“哦。”
這種感覺就像你在外麵發現了一枚炸彈,回家之後家長聽完隻心平靜氣地跟你說炸彈不要緊,你先吃了這個荷包蛋。
滿滿的關懷打斷了顧齋主如虹的氣勢,他老老實實低下頭,乖乖喝了口粥,但大約是對沈老乾部一貫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心有不甘,有意要挑動人的好奇,沒動兩口,又故作神秘兮兮地湊近一些,刻意壓低了嗓音,眸光狡黠又靈動“滄哥,你知道賭場為何要給那些輸光的人派些散錢麼?”
他倏忽轉了話題,沈滄卻也配合“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一夜輸得身無分文,這樣的人搖搖晃晃地從賭場大門走出去,急紅了眼,誰也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情。所以賭場會給些散錢,讓他們去買點湯餅,洗個澡,睡一覺,就還覺得生活有些盼頭。”
“這個道理是——凡事倒不必做的太絕,若是自知全然沒了活路,恐生事端。”
“所以,你是怕這種情況下,江以然說不準又會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一時激憤之下走什麼極端?”沈滄聽懂了他的意思,放低了視線撐著下頜與人四目相對。
顧長行湊得很近,手臂環抱著撐在桌麵上,身體前傾,薄款針織衫順著肩背勾勒出一對漂亮的蝴蝶骨,長發流淌下來,落在沈滄眼裡有些意外的可愛,這麼久了,小顧紮頭發的手藝還是半點沒長進。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在擔心我啊?”
其實這話一問出口,沈滄就自覺有些失了分寸,這個問題的潛台詞是你為什麼要擔心我?問得過於打破界限了,像是一種對於雙方關係悄然而無意的試探。但好在顧長行並未在意,他這種顏狗素來憐香惜玉的分外坦蕩,被方才沈滄那一笑激發了爆棚的保護欲“當然擔心了,滄哥你不會忘了吧,我可是你的粉絲啊。”
“這話怎麼說的來著,哥哥隻有我們了——”
“我們要保護哥哥。”
他煞有介事地模仿著粉圈言論,稍仰著頭,一雙分外多情的眼裡噙著笑,叫人就算分不清是真心還是戲言,都忍不住信以為真。
“我保護你啊滄哥。”
沈滄還真給忘了。
實在是顧長行麵對他的態度過於自然,又或許是他確實沒把顧長行當成粉絲來看,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麵前這個其實是他粉絲來著。
這感覺對於沈滄來說就委實稀奇的很了。不管是他從小所接受的家庭教育,還是當初朝易還安施以援手,他從來都習慣於充當一個保護者的角色,而今天這個小男粉信誓旦旦的衝出來,給他找場子報複,說要保護他。
其實感覺也挺不賴。
但他又有些舍不得。
“隻是一個角色而已,丟了還會有下一個,沒關係的。”沈滄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掌心覆在顧長行發頂上,揉亂了對方本就沒紮好的馬尾“下回彆這樣了,你拍那些照片,應該挺危險的吧。”
“你擔心我,我也會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