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費力地喊“武文殊!我他媽開車呢!……”腳下一軟沒踩住車,直奔紅燈過去,他眼疾手快,向右迅速打輪,直行變右拐,過了口直接刹車,拉手刹。
對周唯的開車技術武文殊一向很滿意,他壞笑著擠兌他“乾什麼呢,好好開車啊。”
“媽的!!”周唯咬牙切齒,一個大力旋轉方向盤,掉頭一腳踩到底,直飆進一座空曠的堤壩上,不遠處幾輛星星點點的練習車正在蝸牛爬地緩慢移動,他熄了火,鬆開安全帶直撲過去……
……
…
回到梅苑,兩人迫不及待地進了臥室。
事後武文殊倚在床頭,手指夾煙,把周唯的傷臂拿到手中輕輕撫摸……
“還疼嗎?好點沒啊?”他問。
“好點,就是有時候還絲絲拉拉扯著疼。”
“這麼慢?怎麼還沒好?!不是給你羅醫生電話了嗎……”武文殊皺眉。
周唯驚訝,瞪眼“大哥,才四天,傷筋動骨百來天呢行嗎?”
武文殊一怔,慢慢地,一點一點將頭靠在軟枕上,悵然道“才四天啊……我怎麼覺得過了很長時間……”
吐出一個個飄飄散散的煙圈,周唯偏頭看他“……想我嗎?”
武文殊低頭掐滅“想啊,能不想嘛。”
對方笑笑,也去掐煙,忽然想起剛才床上揪他頭發時這個人的反常動作,周唯直起身,問他腦袋怎麼了。
突然扯到這個問題,武文殊毫無防備,僅僅一秒的眼神飄忽便泄了底,周唯蹭地一下坐起來,非要查他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武文殊不讓他看,周唯故技重施,毫不吝惜地跟自己傷手過不去,逼得武文殊乖乖任他擺布。
紗布取下得太早,一寸長的口子鮮紅凸起,繞著縫上的痕跡一同醜陋地攀爬在武文殊後腦的頭發裡,為了便於治療,一些挨近的疏密頭發被修剪過,本來很容易發現,卻因為故意將上邊的頭發遮蓋下來掩蓋痕跡而錯過。
周唯急了,怒斥“這是什麼?!啊?!你怎麼弄的?!”
“去庫裡,被東西砸了。”
周唯氣得半天講不出話,狠狠搡了他一把“你他媽個屎人!!不是讓你好好保護自己嗎?!成心的是吧?!說成什麼樣就不當一回事是吧?!!我操!!你他媽要心疼死我!!!”
武文殊被罵懵了,隨即發火;“你總算知道看見你那隻手我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了吧,你手還他媽是槍傷!!”
周唯立刻萎了。
“你還罵我……”武文殊憤憤不平“你在北化林場那晚我他媽跑了一夜,煙都沒顧得上抽一口……我說你什麼了?!”
想到林場,是魏明宇揮不去的猙獰麵孔,再到方同,像快進的電影鏡頭,腦中乍然閃現出周錚開槍的畫麵……
周唯心裡一陣絞痛,又去點煙,吸了半天,卻怎麼也壓不住胸口湧上來的那股難受勁兒……
或許麵相太難看,武文殊感覺到了什麼,問他怎麼了?
默默地把煙一抽到底,滅掉後,周唯最終緩緩開口“……我見到我哥了。”
驚愕,甚至帶著驚喜,武文殊問“在哪兒啊?”
“視頻裡,”周唯淡淡地,沒有什麼語氣“我不知道他人在哪裡,就看見一段他的視頻。”
“視頻?”武文殊聽不太懂“視頻裡沒有線索?不能找到他嗎?”
叼著煙,周唯靠在床頭,目光毫無焦距地散在前方,無法聚攏“他殺人了,視頻裡他朝人開槍……”
麵對武文殊已經癱瘓的麵部肌肉,他更深刻地形容“一槍斃命。”
臥室極靜。
無聲無息。
很久,周唯的沉聲緩緩響起,泛著沙啞“我不信……就是親眼看見我他媽都不信……真的,我沒法信!……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從記事起我就隻有他,他是我媽,是我爸,是我親哥,他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他不可能這樣!!絕對不可能!!”
濕氣在眼中放肆升騰,大顆淚滴往下滾落,周唯抹了把眼淚,濕著眼眶望向對方
“對不起,武文殊……我不能停下來,我必須找到他,我要當麵跟他問個明白他他為什麼這麼做!!要真是……真是他……”周唯齜牙咧嘴,壓著抽泣,狠絕地發聲“他要真的被捕了,坐牢我天天去看他,吃槍子我他媽給他收屍,我要陪著他,死也要陪著他……他是我哥……在我媽肚子裡……我們……就在一起……”
再說不下去,周唯哭著,咬不出字。
武文殊摟過他,把他的頭使勁按向自己肩膀,這個人緊緊抓著他不放,連那隻用不上力氣的手也是如此,他聽到他痛哭的聲音,失聲地,悲涼地,動情地,回蕩在整個臥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