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凱側身倚在牆邊,目光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有一搭無一搭地飄向裡麵,他手指夾煙,不斷磕掉煙灰,一口接一口,沒間斷過。
陪同的兩名便衣警察早不在意他了,自打他倆進來這人就在房門口呆著,盤問過他幾句,也就再沒往前去。
從周唯被武文殊從審訊室抱出來,再到秦凱接過來上救護車,一路開到縣醫院,他一直陪同左右,警察見醫院的治療單都是簽秦凱的名,錢也是他付的,也就沒再怎麼深究。
秦凱煙不離手,一直守在病房外,抬頭瞅瞅,低頭抽煙,姿勢都沒怎麼變過……起初兩個便衣還互換著從窗口往裡瞟一眼,後來都懶得過去,大都低頭玩手機。
或許玩得腰酸背疼,脖子僵硬,其中一個疲倦地伸了伸懶腰,問另一個“這還有完嗎?差不多得了,該把嫌犯提走了吧。”
對方也拿捏不準,他們是聽上麵調遣,可沒人打電話叫他們提走,也沒人交代讓嫌犯待多長時間。
“喂,他倆乾嘛呢?”這人想了想,扯著嗓子問秦凱,想從這人嘴裡探探口風,把武文殊給押回去“他們什麼關係啊?怎麼躺一個床上了?”
“那是他弟。”秦凱低頭磕煙灰,隨口一說。
“弟?親的表的?”對方一臉狐疑,伸脖向窗裡張望。
看著警察探頭探腦,秦凱忽然意識到他自己是在給這兩人談情說愛打掩護,蹲牆角給他倆放哨行方便,頓時火冒三丈。
狠狠將煙撚滅在腳下,他衝那倆警察沒好氣“打聽什麼?!要弄走就趕緊的,你們是警察,拷走不就完了,磨嘰個屁啊!!”
說完,不理倆人一臉驚愕,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
醫院樓底下有個小賣部,秦凱進去買了一袋子啤酒。
拎著,他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小地方晚上沒幾個喘氣的,過了八點道上基本就不見人了,偶爾一兩輛三蹦子卷著泥土煙塵從身邊駛過。
臟不拉幾的黃土道,沒走一會兒鞋上就蒙上一層土灰,褲腿儘是泥點子,秦凱罵罵咧咧,坐在田地邊上一塊大石頭,兩腳離地蹬在上麵,他拿出袋子裡的啤酒,哢嚓一聲,拉開易拉罐,白沫子湧出不少,滴滴答答往下流。
鄉間的夏夜真的很熱鬨,蟲鳴鳥叫,蛤蟆吵坑,還有蒼蠅蚊子在路燈下環繞轉悠,飛來飛去,有什麼撞到秦凱喝著啤酒粘膩的嘴角上,他懊惱地呸呸吐著,用手背去擦,是個黑色的小飛蟲。
煩悶地哼了一聲,他仰頭咕咚咕咚又灌進好幾大口啤酒。
月影明亮,形態渾圓,天邊的月亮豐滿得如同一張秀色可餐的大月餅,想讓人咬一口,秦凱抬頭時,月亮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
真是個團團圓圓的好日子啊……
秦凱苦笑,垂下眼,他一圈一圈用手指繞著易拉罐邊緣轉著,腦中無法抑製地浮現出周唯的模樣,那個漂亮五官的大男孩,笑的,哭的,生氣的,興奮的,哀傷的,憤怒的,幸福的……每一種樣子都活靈活現,太生動了,一點模糊的地方都沒有……像紋在心上的刺青,無法抹掉,揮之不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淡一點,哪怕一點點……
有什麼東西涼涼地蹭在臉上,秦凱上手一摸,一手的濕潤水漬……
“操……”他低下頭,吸著鼻子捏鼻梁,想將酸澀壓下去,低低地不知罵誰,聲音很沉,很悶“……你個沒出息的。”
圓月照舊,大石頭上人投出的暗影彎折著,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