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長吏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李明德身邊原本文官、武官各司其職,但之前經曆了真假皇帝之事後,為做表率,他主動辭退了武官,隻讓文官跟著,宛若一個丟了兵權的武將。
高長吏掩飾了眼角眉梢浮現出的恐懼,勉力高聲道“一大早這麼閒,看來是王爺發的月錢太多了,還不都讓開!”
被這麼一喝,原本跑來看熱鬨的當即作鳥獸散,一些去忙活,一些躲在高長吏看不到的角落裡偷偷朝這邊張望著。
隻見高長吏走到那屍體跟前,從小廝手裡將竹竿奪了過來,皺著眉、嫌棄地翻了翻宋嬤嬤的屍體,看清了她的臉龐後捂鼻道“是宋嬤嬤。”
“那高長吏,您看當下這屍體怎麼處置?”一個小廝小心翼翼問道。
“還能怎麼處置?”高長吏眉頭一擰雙眼一瞪道,“自然是拖出去丟在亂墳崗去!你若嫌府裡事情太少,好心給埋了也成,王爺不會怪罪的。”
說罷,他眉眼之間卻浮現起一道隱憂。
李明德得知宋嬤嬤人死了的時候已是午時過後。
他拿著茶盞的手一頓,直愣愣朝飯桌另一側看去——那裡原本是雲韻的位子,自從允了她住進這王府,李明德從未虧待過她,故而她雖未有什麼名份,但府內上下都看得出遲早有一天這壽春郡王會娶她為妻。
更何況她曾為李明德孕有一子卻遭人殘害不幸小產了。
但此刻,那位置上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雲小姐在自己房間內還好嗎?”李明德問道。
“回王爺,雲小姐很是傷心愧疚,奴婢送去的吃食她紋絲未動,隻顧著跪坐於一角麵壁思過,看起來確實誠心悔過。”
小丫鬟答完,李明德卻笑了。
他拿起手邊的帕子輕拭了唇角,手再放下,卻愣道“你這麼忠心,不如往後也跟著雲姑娘去王府外吧。”
那小丫鬟當即聽出李明德話裡有話,來不及細思,“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哭訴道“求王爺不要趕奴婢,奴婢生是壽春郡王府的人,死是壽春郡王府的鬼!”
“知道自己是壽春郡王府的人又為何要騙我呢?”李明德聲音不高,可一字一句足以令那小丫鬟心驚肉跳。
“王爺明察!王爺明察!”她一邊哭一邊磕頭,房間裡隻能聽到她額頭狠狠拍在地上的聲響,候在門外的幾個小丫鬟人人自危,大氣不敢出。
“明察?你還有冤不成?本王問你,方才你說雲小姐傷心愧疚,傷心也就罷了,你興許看得出,可愧疚又是從何得來的?難不成你曾進了她腹中一探究竟?還不是同她串通來蒙騙本王嗎!”
聞言,小丫頭更驚恐了些,一張本粉嫩的小臉兒此刻全然青色,沒有半分血色。
“王爺!求王爺息怒!奴婢隻是不敢得罪雲小姐才答應了她、在王爺麵前說幾句好話的……王爺……雲小姐傷心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奴婢句句屬實,請王爺明察!”
李明德失望垂了眼簾,輕道“先下去吧。”
聞言,小丫鬟還想解釋,卻隻能忍著淚跑了出去。
李明德看著眼前的珍饈,卻沒了半點兒胃口。
得知宋嬤嬤死訊的一瞬,他就明白了這不會是一樁意外——想要宋嬤嬤命的人,除了雲韻,彆無他人。
李明德痛苦閉上雙眼,驚覺後院之事一旦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殃及前堂政事。
少頃,他抬眸凝視,雙眸之中已換了顏色,一派清明。
雲韻睡房外。
李明德獨自一人叩響了房門。
“是我。”
“王爺?”
一聲詢問,似枯木逢春。
雲韻一臉期待將房門打了開,撞見的卻是李明德不苟言笑的麵龐。
“王爺……”
她怯生生又喚了一聲,李明德沒有應聲,隻伸手將門大推了開,踱步而入。
在雲韻的房內巡視一周,低道“清晨後園嘈雜,你可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