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說,以後她都沒有任何優待了?”
“這是不是要徹底搬出這個單人間病房了?”
一人一間病房,誰不喜歡呢?
不用擁擠,不用聽彆人打呼嚕,吵架,疼得撕心裂肺,無法休息。
連帶著照顧病人的家人,也可以有住的地方。
這一切都太好了。
可是,正是對方過得太好,才對照了他們過得太差。
但是,當這些特殊,被打破的時候,他們就開始了落井下石。
因為,周致遠不護著顧寧了。
這一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顧寧,他們用著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她。
本來就是普通人,沒了周致遠的特殊照顧,她也被打回了原型。
“顧寧——搬出401!”
“顧寧——搬出401!”
“顧寧——搬出401!”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帶頭起哄,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走廊道,站著幾十號人,擁擠得像是沙丁魚罐頭,黑壓壓的,齊齊地朝著顧寧施壓。
這種,被千夫所指的處境。
更是讓劉淑珍氣紅了眼睛,她猛地站在顧寧麵前,張開胳膊,企圖阻攔外麵的威壓,“你們欺人太甚!”
她像是護崽子的老母雞,哆哆嗦嗦地要跟對方拚命。
而顧建設也當然不讓,他也剛下班過來,擠得滿頭大汗,在不了解情況下,他一聲怒吼,“誰敢欺負我閨女?”
他怒目而視從外麵擠進來。
試圖護著在人群中單薄,穿著病號服的顧寧。
顧寧看著護著自己身前的父母。
心裡說不出的感動。
但是,在抬眸掃到人群中每一個人的臉色,那些原先還對著她笑臉的人。
這會,像是一個猙獰的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企圖,要把她一口吞掉。
寡而不均,落井下石。
她一直都懂,卻從未這般清晰地明白,原來人性可以如此經不起考驗。
如此之惡。
顧寧從顧建設和劉淑珍的身後走了出來,她直麵那些喊她滾出401的人。
原先,叫嚷得厲害的人,被顧寧這一看,立馬把頭撇開了,有些不太敢跟顧寧對視。
但是,不知道是誰再次開口了。
“顧寧,難道我們說錯嗎?”
“德不配位,難道不該滾出401嗎?”
開口的是一位男病患,他曾經也想過單人間病房。
但是單人間病房,不是普通人能住的,他還夠不著,他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轉眼,單人間病房,就成了顧寧這個小姑娘的。
若是,周致遠還護著她就罷了。
但是,明顯現在他們鬨崩了。
若是這病房退出來。
說不定,就有他機會了。
顧寧驟然抬頭,眸中冷光乍泄,精準無誤地鎖定那個病患,“滾?我顧寧從來不會滾,不如你給我示範一下?”
示範什麼?
示範滾!
那男病患的臉色當場就青了,“你——”
顧寧,“地裡麵的屎殼郎都會滾,你卻不會滾,豈不是說,你連屎殼郎都不如?”
這話一說,大家爆笑。
先前的那個男人,氣得渾身發抖。
顧寧看都沒看她,而是走到了護士長麵前,“你讓他們帶頭,讓我滾?”
她緩步而來的時候,每一步都仿佛走在護士長的心尖上。
護士長當即臉色白了幾分,“我沒說。”
她下意識地否認。
顧寧,“我有眼睛,也有耳朵。”
“讓我滾?”她抬手,突然捏著了護士長的下巴,“你也配?”
她氣勢實在是太驚人了,一雙眸子,閃著寒光,仿佛是冰天雪地下來的冰棱,紮得人猝不及防。
護士長被捏著的下巴生疼,“顧寧,這是醫院!”
“我自然知道,不然你以為,你能夠在我屋子門口撒野?”顧寧猛地丟開手,她看了對方三秒,“我顧寧和周致遠之間,不管是鬨崩還是決裂,從來都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置喙,懂嗎?”
護士長咽了一下口水,剛要開口。
顧寧卻驟然轉身,眼睜睜地給了她一個背影,將她滿腔的反駁,全部都打回了肚子裡麵。
就仿佛,就仿佛一拳頭砸在棉花上一樣。
顧寧揚長而去,她直奔樓上,她從來不相信,彆人說的,她隻相信周致遠說的。
隻是,顧寧去了樓上,卻發現,周致遠的病房,已經人去樓空。
乾淨的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顧寧突然怔住了,看著那空蕩蕩的屋子,
心裡驟然產生了一股恐慌出來。
難道——
難道護士長說的都是真的?
周致遠真的要和她決裂,形同陌路?
顧寧猛地關上門,一路瘋狂地下樓梯,原先一步一個台階的她,一下子騰空下了三個。
旁邊的人都看驚了。
甚至,她連旁邊有人喊她,她都沒注意到。
顧寧一路從病房跑到了樓下,醫院的大門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身穿藏青色大衣,躬身彎腰進車的周致遠。
他隻露出了一個側顏,眉弓凸起,鼻梁高挺,薄唇緊抿,麵色蒼白如紙。
“周致遠——”顧寧站在門口,朝著男人大聲喊道。
周致遠拉車門的手一頓。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顧寧,她站在夕陽下,風吹過,病號服靠著一邊貼在身上,越發映襯的纖細單薄,細腳伶仃。
而她的臉色,卻透著雪白,帶著一抹病態。
周致遠突然怔住了,心裡爆發出一股心疼,下意識地要脫掉大衣,披在她身上。
但是車內卻傳出聲音,“他們出現了——”
短短的五個字,讓已經邁出去一步的周致遠,瞬間像是腳下生根一樣,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這一瞬間的功夫。
顧寧已經向他奔來,意識到周致遠完全沒有動作後。
顧寧像是一個無措的小孩子,站在他一米開外的位置,下意識地停住腳步,語氣飄忽,“周致遠,你是要出院了嗎?”
不告而彆嗎?
誰都沒想到,她突然這麼問。
周致遠怔了一下,他卻明白她的意思,聲音嘶啞,“是——”
顧寧的身子晃了一下,藍白條病號服下的雙腿在發抖。
風聲呼嘯,深秋的冷風,割在臉上,有些疼。
顧寧的心跟著縮了下。
她還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眸中帶著水光,一字一頓道,“你要和我斷絕關係,形同陌路嗎?”
她盯著他,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她多麼希望,對方是騙她的。
周致遠很想說不是,但是他看到了顧寧身後的那些人。
那一個個人,全部都是通風報信的。
而——這些還隻是明麵上的人。
還有背地的人,藏在這個醫院的角角落落。
他們就像是一張蜘蛛網,在鐮刀到來之前,無孔不入。
編製的網子,能夠不放過任何一個獵物。
周致遠的心在滴血,他突然轉身,隔著一米的距離。
就那樣站直看著她。
良久。
他眸光微澀,唇角卻帶著疏離的微笑,“顧寧同誌,我們因文宴而相識,也該因文宴而結束。”
“從未親近,何來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