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準備炸紅薯圓子,藕夾,以及麵窩兒。
一桌子花了她大半個月的工資,但是劉淑珍卻覺得值。
因為這是她閨女出院回來的接風宴。
全部是她閨女愛吃的。
劉淑珍一邊做,一邊揉圓子,掐算著時間,就和外門的顧向方商量。
“向方,算算時間,你三叔該把寧寧接回來了,你去準備準備,把火盆搭起來。”
顧向方哎了一聲。
把一早跑了七八裡路,跑到下麵大隊弄到的青鬆枝,從靛藍色布袋子裡麵拿了出來。
他特意用灶膛裡麵的暗火,把鬆枝去了水汽兒和青氣兒,烤到枝葉漸黃,沒有煙霧的時候。
這才把鬆枝放到,一個破的生鏽到掉油漆的搪瓷盆裡麵,端到了大門口正中間的位置。
因怕燒壞了門口的青石磚,弄臟了實在是不好看。
又在搪瓷盆外麵的地上,坐著一窩黃泥巴,濕潤的黃泥巴,剛好隔絕了一層。
既能免了大門口被燒黑一塊,又能免了顧寧跨火盆的時候,被鬆枝的煙霧熏到眼睛。
顧向方這邊剛擺好火盆,老遠就聽到巷子口,一陣叮鈴鈴的自行車聲。
清脆的鈴聲,傳到了整個小院內。
顧向方拍了拍手,還未回頭,臉上就已經揚起了笑容,“三叔,寧寧——”
他喊到一半,才驚然發現。
三叔的座位是空的。
他的笑容頓時沒了,“寧寧呢?”
顧建設已經從二八大杠的自行車上跳下來了,一腳踢起的腳踏,臉色發白,“丟了——”
“什麼丟了?”
從廚房出來,手裡還端著粗瓷碗打著雞蛋液的劉淑珍,攪拌蛋液的手,頓時戛然而止。
“寧寧,丟了!”
這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
劉淑珍手裡粗瓷碗,應聲而落,砰的一聲,摔在地上,隨著那黃色蛋液,四分五裂。
“建設,你在騙人是不是?”
她慌張地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這才上前緊緊地抓著顧建設的胳膊。
抓的顧建設生疼生疼的。
他語氣極為艱難,“我去給自行車擴座位,過來的時候,寧寧沒了。”
“什麼叫沒了?老顧,你給我說清楚。”
劉淑珍昂的一聲哭出來,“怎麼會沒了呢?我還做了寧寧愛吃糍粑,藕夾和紅薯圓子呢!”
“老顧,你肯定在騙我,你肯定在騙我,和寧寧那丫頭逗我玩呢,我進去做,等飯好了,寧寧肯定就回來了。”
看著妻子的樣子。
顧建設閉了閉眼,“淑珍,致遠去找寧寧了。”
“你放心,他肯定會找到寧寧的。”
“你放屁,周致遠都和咱們寧寧斷絕關係了。”
劉淑珍的大吼一聲,就要朝著外麵衝,“你怎麼能把寧寧弄丟呢?”
“寧寧前段時間才丟過一次,不行,她肯定很害怕,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
安州市碼頭。
下了一個月的雨,讓河裡麵的水位上升了不少。
才修好的大壩在開閘放水,四個閘口,衝天的白色的水花,噴湧而出。
濺出幾十米高的水霧,看起來就像是四隻,可以吞噬人的巨龍一樣。
而那大壩的橋墩上,卻有三個黑點。
離近可以清晰看到,是三個人。
其中兩個被綁著了手腕,長長的麻繩,從橋墩的一端吊在另外一端。
而唯一的可以自由活動的人,隻有陳瓊芳。
她低頭看著橋墩上的兩人,吃吃滴笑。
這一笑,就讓綁在左邊的姚慧茹嚇破了膽子,“你做什麼要抓我?”
她不過是回家的路上,眼前一黑,在醒來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了。
“做什麼要抓你?”
陳瓊芳雙手抱胸,陰冷地笑,“誰讓你是周致遠的大嫂呢?”
見姚慧茹還有些茫然。
陳瓊芳抬腳,一腳踩在姚慧茹的臉上,聲音尖厲,“我陳家,清貴世家,書香門第,不過是放個印子錢,礙著周致遠什麼事了?他至於這般趕儘殺絕嗎?”
一天。
就一天。
陳家上下,除了她這個外嫁女,但凡在外麵共事的,全部都被抓了進去。
周致遠這是要斷了他們老陳家的根啊!
趕儘殺絕!
姚慧茹怔住,被踩著的臉生疼,她崩潰,“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周致遠啊,你找我做什麼?”
“誰讓你是周致遠的大嫂呢?”
陳瓊芳收起腳丫,慢慢地走到了一直安靜的顧寧麵前,她吃吃滴笑,“周致遠多疼顧寧啊!可是,他為了你這個大嫂,卻和顧寧斷絕了關係,這不是說,你在他心目中更為重要?”
姚慧茹斷然沒想到,她去醫院鬨一場。
竟然會讓他們覺得,周致遠更在乎自己,她掙紮道,“你放屁,我小叔子,愛的是顧寧!”
“是顧寧!”
她大吼出來。
而顧寧聽到她的吼聲,隻是偏頭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隨即,默默地活動了下手腕,一言不發。
顧寧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高利貸,而找到的她。
她的安靜,徹底刺激到了陳瓊芳,陳瓊芳上前要抓顧寧的下巴,卻被顧寧給避開了。
陳瓊芳不怒反笑,“我看你還能高傲的什麼時候?姚慧茹你不是說,周致遠你更愛顧寧嗎?那等一會——”
“就看看周致遠來了,到底是選顧寧,還是選你這個親大嫂!”
這話,讓姚慧茹目眥儘裂,“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嗎?”陳瓊芳眼裡閃過狠辣,“你們兩個,必然會死一個!”
不管死哪個,周致遠這輩子都隻能當個罪人。
他斷她陳家的根,我毀掉了周致遠最愛的人,讓他痛苦終生。
……
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開始狂風,閘口的水還在奔騰,天色開始陰沉起來,烏雲密布。
周致遠接到消息時,說姚慧茹也失蹤的時候,他心裡就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直到拿到了確切的消息。
是陳瓊芳綁了顧寧和姚慧茹時。
那一顆心,徹底沉入穀底。
他們是想死嗎?
周致遠看著安州市地圖,最後圈定了三個位置,冷聲道,“碼頭,大壩,廢棄工廠!”
他話還未落。
十六就急匆匆的進來,“他們傳消息了,人在大壩!”
這話一落。
周致遠拿起椅子背兒上掛著的外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紅色辦公桌上的車鑰匙,往外衝。
而他身後的,葛衛國和周文宴以及周老爺子他們急匆匆的跟上。
於此同時,顧家也得到消息。
全家人齊齊的往安州市大壩去。
而最先到達大壩的是周致遠,他一路飆車,開到了快兩百碼。
到了大壩的時候,他猛地刹車,一聲刺耳的刹車上。
隨即,他從車上跳了下來。
一眼,就看到了大壩上麵的人。
隔著距離,在那漫天的水花下,顧寧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極為平靜。
隨後,她收回目光。
開始眺望漫天的水花。
那平靜到極致的狀態,讓周致遠有些心驚,“寧、寧——”
手裡車鑰匙在手裡生生被捏彎了幾分。
大壩之上。
陳瓊芳看到周致遠,她有一瞬間的慌亂。
對於周致遠這個閻王,她是懼怕到了骨子裡麵。
但是想了想,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自己手裡。
不由得穩了穩心神。
陳瓊芳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突然笑了起來。
“周致遠,從消息傳出去到現在,不過才十八分鐘,四十分鐘的路程,你十八分鐘就過來了,是為了顧寧?還是為了你大嫂?”
周致遠沉聲,清冽的聲音隨著風傳了上去,“陳瓊芳,高利貸之事,是我周致遠從頭到尾一手經辦,冤有頭債有主,你怕是找錯人了!”
最後幾個字,已經有了殺伐果斷的滋味。
陳瓊芳縮了下肩膀,很快就冷笑起來
“我陳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你幾乎抓了一大半,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我丈夫跟我離婚,孩子跟我離心,你跟我說,冤有頭債有主,周致遠你不覺得這是一個笑話嗎?”
說到這裡,她神色突然癲狂,帶著幾分魚死網破的決心。
她突然將手裡握著的活扣鬆了幾分。
吊在大壩上的顧寧和姚慧茹,頓時失重了幾分。
人往下迅速垂落。
突然失重,顧寧一言不發,她靜靜地盯著下麵奔騰的河水,看都沒看一眼周致遠。
而姚慧茹尖叫起來,水濺在她臉上,她驚恐地大叫求饒
“致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救我啊!”
她的恐懼,她的害怕。
徹底刺激到陳瓊芳的感官,她哈哈大笑起來。
“周致遠,這是我陳瓊芳為你準備的大禮,你害我陳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害我陳瓊芳夫離子散,無家可歸。
如今,我如數奉還!
周致遠你鐵石心腸,狠辣無情,我倒是想知道,你這個冷閻王,到底有沒有心!”
陳瓊芳神色癲狂,捏著手裡的活扣,語氣冰冷,“一個是你愛的人,一個是你親大哥的遺孀,而她們隻能活一個——你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