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希望她的女兒,這輩子都是一路前進的。
永遠不要回頭,不要為了她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放棄前途。
聽到這,袁紅雙腿跟著一軟,一下子跌倒坐在地上。
“媽,媽啊!”
這一聲媽,聲調高昂又悲愴,讓人聽著就難受。
不少行人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袁紅恍若未覺,她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張開口的時候,聲音竟然有些嘶啞。
“媽,媽身後事辦了嗎?”
她不想提起這三個字,因為每次提起來的時候,就難受。
袁白藕怔了下,他眼淚也跟著湧了下來,“沒有。”
“媽不讓辦,媽說,她死了,一把灰揚在黃土坡上,她不想入袁家的墳,也不想讓袁家人去祭拜她。
“就這樣,來也空空,去也空空,挺好。”
竟決絕到這個地步,不給人任何祭拜她的機會。
袁紅聽到這,怔了片刻,“大呢,大是什麼反應?”
她的父親,又是什麼反應?
袁白藕,“大,大沒吭氣。”
“奶說,媽沒那個好命,讓大再去娶一個好命的媳婦。”
那媳婦就是個寡婦。
還是早和他大勾搭在一起的寡婦。
他大賺的錢,沒給他們姐弟兩人花一分,最後全部花給了那寡婦和她的孩子。
聽到這,袁紅的臉紅了片刻,帶著幾分恨意。
“你砸了老袁家沒?”
她對那個家,沒有半分的好感。
袁白藕重重地點了點頭,“撒完媽的骨灰,我就去砸了。”
“裡外,全部砸了一遍,大——”
“大不敢看我,奶也不敢過來。”
他提著砍刀,發瘋了一樣,把袁家從裡到外,全部砸了一遍,以前那些厲害的袁家人,在這一次,竟然沒有任何人敢吭氣。
他們甚至連回手都不敢。
隻是眼睜睜地看著袁白藕,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在家裡發瘋。
他不止在袁家發瘋,他還去了那薛寡婦家,砸了薛寡婦的屋,搶了他大給薛寡婦買的金耳環。
他媽都沒戴過,那個女人憑什麼戴?
至於薛寡婦的兩個娃,他也沒放過,扔到了那黃土高坡去,等到薛寡婦他們找到後,最少是三天後了。
袁紅不意外弟弟會這般做,弟弟生了一副強脾氣,以前媽在的時候,還能約束著他。
如今,媽不在了,就像是脫韁的野馬,沒人能管得住他。
袁紅隻恨自己不在場。
她冷笑,“砸的好。”
“那男盜女娼之輩,我早都想打了。”
以前她媽老是勸著他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管他呢。
隨便他在外麵找女人。
袁紅知道,她媽是為了他們這一雙兒女在忍,他們何嘗不是呢,在為了媽忍。
如今媽媽沒了,還忍什麼忍?
袁白藕,“他們怕死了。”
以前他們最怕的人,現在開始怕他們了。
說起來,也是夠可笑的。
袁紅沉默了下去,不管他們再怎麼說,母親都不可能在回來了。
這是事實。
一想到母親,她便難受的要命。
等袁紅領著弟弟袁白藕去了,狀元鹵菜的時候,顧寧忙的熱火朝天。
“紅姐,你來了。”
隻是,她打招呼的時候,卻看到袁紅旁邊站著以為,像是竹竿一樣的少年。
她愣了下,“你媽媽沒來嗎?”
提起媽媽,袁紅好不容易止住的雷,再次跟著掉了下來,“我媽沒了。”
這話一說,顧寧愣了下,不過她很快就明白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歎了口氣,“進屋說吧。”
她把手裡的生意都交給了錢大媽。
錢大媽上手很快。
而且,也會說話,很快就和那買鹵菜的顧客們打成一片。進屋後,顧寧很快就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一個女人,嫁人後,伺候丈夫,伺候公婆,伺候孩子,忍著孩子長大了,成器了,自己生了重病。
為了不拖累孩子的前途,決然的選擇了喝藥。
這多麼的可悲啊。
顧寧不知道說些什麼。
袁紅隻是一個勁的流淚,“我媽還沒享福過一天。”
“她苦了一輩子了。”
是真的苦,小時候她媽娘家嫌棄她是女孩子,把她賣給了袁家當童養媳。
當人童養媳的日子可想而知,那是極為不好過的。
好不容易到了結婚的年紀,生了兩個孩子。
孩子大了,出息了,她也累出了一生病。
為了不拖累孩子,就那樣一了百了。
“以後,你——”
顧寧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便低聲道,“好好照顧你弟弟。”
“你好好過日子,你過的好,你媽在底下也會高興的。”
這是事實。
袁紅的母親,這輩子就是為了孩子活的。
她的孩子好了,她在地底下,也能含笑九泉。
隻是,知道鬼知道,想到了,人還是會難受。
袁紅嗯了一聲,“顧寧,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我弟弟這可能要你幫忙安置下。”
其實,她沒臉說這話,但是如今實在是找不到人幫襯了。
她能找的也隻有顧寧了。
對於袁紅,顧寧自然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成,你就讓白藕住在店裡麵,我看後麵還有屋子,直接住——”她頓了下,把到嘴邊的話,改為,“你之前收拾的那一間。”
那一間,是之前袁紅給她媽媽收拾的。
她特意買了她媽喜歡的碎花紫色的床單,還買了她媽從年輕時候,就特彆想要的那一雙白色廣口繡花鞋。
遲到了二十年的繡花鞋,她媽似乎在也沒機會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