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相思！
相思享受整整七天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生適意。
感謝辟穀丹不錯，一階極品，恰好一顆下肚，七天不用去祭五臟廟。她在講堂裡，一直沒有休息，或者說，從進來的那天起，這七天來，就沒有離開過講堂。
但是後日休沐她就不能不出去了，華清將她要去昆侖為質的消息放出，她在南域眾多隱世宗族的秤杆上，籌碼又加了兩分，南方久不與中東相交，諸家心思各異，她要周旋探問的將越來越多。
相思明白，自己未來兩年的生活，比八歲時剛到華清單單代表樓家的時候，隻會更加忙碌。
相珮不是溫柔的性情，但做事很有章法，尚算是妥帖，一應交接事物忙完，必然會到右學問明她的課業，將臨時邀約的道帖應在沐日。
但這會兒，相比應付俗事更讓相思頭痛的是，先生定了明日的第二講要做對子。
她最沒有這樣風雅的情思，近幾年學得又都是經濟實物，雖然阿婆送她的傀儡，布置各處洞府，無一不雅，奈何她忙得日夜不休，續命都靠丹藥強撐，哪有心思賞玩？
唯一學來和風雅相關的“禮藝”，她也專揀實用的地方過心，認真算起來，她在“禮藝”上華的時間還不如相珮一半。說是那位師姐教導了她一年，但實際上，相思能坐下來認真學習的時間，晝夜加起來也不到三個月，多半依賴前世根底，才能順利通過結考。
多思無益，相思展開玉帛，臨陣磨槍，強背了一夜的《對韻》。
功夫不負有心人，隔日午後課上，那字時景的刻板少年，代先生出的二十個平常七字聯，相思雖然幾乎次次最後對上，思辨平平，但好在無錯。
每歲想進“梅邊先生”門下的修士不知凡幾，但先生百年間也不見得會收幾個推薦來的學生，多數時候，拿著首座帖子的，通常在右學執事處就被回了。
相思這次能換到學貼也實在僥幸，她也知道“梅邊先生”的規矩，是不喜歡投帖來的，往往幾百年間，都不收推薦來的入講堂。她最初也不敢抱太大希望，不過是講筵開課結業時間相合，有些不甘心的試一試罷了，沒想到竟然真能得到學貼。
幾日的同窗下來，她知道自己前麵十一位學長，都是往年已經學習“書藝”結考優等的。
右學五門結考都極難。相思去年才考過了“禮藝”，記憶猶新，每場考生隻十人，但本門監考的先生卻有百位，半個月的時間，進場前先一次服用了化靈丹，築基以下，可以領五顆中品的辟穀丹。
然後就是幻境中不眠不休的各種實事演練，相思估算了一下，是把九級講筵的所有禮法都演練了一邊。最刁鑽的是，把一些不同年代極相似的禮法混在一起，還有十八處超過右學所學的，根本不屬於七宗八派，甚至和東七皇星、中五德星毫不相乾的禮儀。
好在這十八處中，有一處是瀚中貧民交易手法，相思當年在白帝城街市上到也見過；再有五種是大明王星北傳釋教所用，相思前世操持道侶轉世重修法會時，和請來的女釋修認真學習過。
再有一處就非常幸運了，那恰好是凡間的一種戰爭號角急攻調子，這套征伐古禮甚是悠久，相傳來自上古仙家，相思也不知為何會流傳到她所去曆練了百年的那處下辰。
那裡仙凡分界並不十分分明，相思所建家族的修仙城鎮不遠就有一個凡人國度，在一次去那國度，給沒有靈根的小孫女買凡人的零嘴時，相思恰好觀摩了一場國內大戰，她最見不得血，倉皇避開卻誤打無創救下了一位保皇的女帥。
相思從始至終遠離那國家的內戰，但和那女帥成了好友，那是個有皇家血統的女子，封位是郡主，郡主不愛紅妝愛武裝，對兵法和征伐之禮，不談國事，她就將這些當做胭脂水粉，常常如數家珍的講給相思聽。導致相思沒上過戰場，到是比尋常武將更會紙上談兵。
總之是非常幸運，憑著這七場的考過，相思算是在這越線的考校中答過了三成，最後順利得了一個美字的考績。這是優良中差之外的評定，教授相思的師姐當時給相思看了十七長老的傳訊，簡單明了“尚可”二字。有幫相思回了“僥幸”。
相思知道，“書藝”不比“禮儀”是毫無僥幸可言的，一樣的應考修士和陪考先生人數，一樣的十五天，但那裡可沒有幻境，間間號房。
若是依照凡人界遵從儒術的國家，“書藝”一二級便是童生內容；往上到六級是貢生所學。再往上去，七級開枝百家，八級所學參照華清最近城邦，刑名、數算、錢糧、水利、堪輿。九級才又重做文章。
最後考績十五天下來的，能得個優等，不單是去凡人界考個舉人不成問題，就是直接掌管一方吏製也是遊刃有餘。隻可惜選這門“書藝”的修士，多半是為了日後到左學進修“小五藝”中“文藝”一道，沒有幾個人會真正重視八級所學。
即便如此，能得優等也是十分了不起了。相思前麵十一位學長，年紀最輕的就是那字時景的刻板少年，今年剛剛十三歲，最年長的也不過十七歲而已。
這樣小小年紀，就是長在凡人界五歲開蒙的書香門第，能有如此成就，也是天縱英才，更何況，他們尚要修煉為主。講堂裡十二個學生，相思的修為也是最低的，座中有七位學長都已經築基，連那小時景也是練氣高階弟子。
相思每日坐在這些人中，他們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相思就是井底之蛙來到海邊的感覺。
最是平常七字聯，其他學長像是日常說話一樣隨口就來，相思卻為了能不拖得太久，幾次憋紅了臉暗算平仄。
在這堂講筵上，後麵，也不過諸位學子輪番出對點評，自然立時有人奇思巧對，不用人人作答。
相思堪堪插上兩對，提上一聯，倒也還算認真傾聽理解，但是還是覺得時間份外難熬。